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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159)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但青青说,那是他们两个共同的责任。”曾砚昭不甚确定地回答。

郁弭没有想到郭青娜竟然会这么认为。男人使女人怀了孕,孩子无法生下来,只能做手术流掉,郁弭以为女人们都会认为这是男人不负责任。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问:“你是说……她也不想要那个孩子?那为什么一开始……”

猜到他指的是什么,曾砚昭迷茫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清楚。”

郁弭猜测:大概,是曾砚昭和郭青娜没有谈到那么细节的部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曾砚昭忽然问:“我们刚到鲤城的时候,和你一起去接机的,一个叫梁鹤益的人,你还记得吗?”

在郁弭的印象中,那好像是市规划局的某个领导。郁弭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那个人,懵懂地点了点头。

“他是青青的亲生父亲。”曾砚昭说。

“啊?!”郁弭吃惊得瞪圆了眼睛。

曾砚昭垂下眼帘,说:“青青还是一个小婴孩的时候,梁鹤益把她带到常觉寺来。我见过他们父女在一起,梁鹤益拿着铃铛逗小婴孩笑。那一天,我是回寺里帮出坡的师兄拿东西,再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只剩下那辆婴儿车了。我把这件事告诉住持,寺里一直找不到孩子的父母,就收养了她。‘郭青娜’是缝在她襁褓上的名字。

“住持收养她以前,寺里只有我一个小孩儿。她来以后,就不一样了。师兄们也希望我把她当做亲妹妹那样看待,我既是照顾她,也算和她玩儿。我和住持说好,等她要上幼儿园的年纪,我也和志工送她去上学。但是……她真正要去读幼儿园那一年,某一天,梁鹤益来了。那天,太阳下山了,他在山门外徘徊,只有我认出他。他问我,寺里有没有一个叫做‘郭青娜’的女孩儿。我说,没有,寺里没有女人。”

话说到这里,曾砚昭再度沉默。他看见郁弭屏住了呼吸。

他低头,想了想,说:“因为当时我看见他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第91章 北青萝-10

“你……”郁弭试图理清自己的情绪,“你上回说,做过很对不起她的事。是指这件事吗?”

看出他的混乱,曾砚昭锁着眉,点了点头。

这意味着什么呢?是意味着一个人的人生因为另一个人的一句谎话而彻底改变吗?郁弭想到自己从认识曾砚昭那天开始,后者几乎就不会说谎,再联想到这件事,心情更加复杂。

郁弭非常想帮助曾砚昭,但如果是这样的事情,他要怎么开解呢?他的脑袋里乱哄哄的,好不容易,他想起一个关键的细节,连忙说:“不用因为这件事就觉得对不起她吧?那个时候,梁鹤益还戴着结婚戒指,说明他还没有和原配离婚啊。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把郭青娜接回去,又或者,他只是良心不安,想来偷偷看一眼而已呢?这都不一定的。因为无法确定的事情,把自己困在思想的牢笼里,这不像是你啊。”

郁弭说得很着急,像是为自己辩解,然而这却是别人的事情。曾砚昭看了,只觉得就算是为了郁弭,心也该宽一宽。

“梁鹤益去常觉寺,原本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为此害怕过一段时间,后来渐渐淡忘了。”曾砚昭苦涩地微微一笑,“直到又过了两年,梁鹤益和他的妻子带着一个新生的婴儿来到寺院中,要为那个孩子立延生禄位。他私下再次向住持问起,青青在常觉寺的事才被知晓。”

听到这里,郁弭吃力地咽下一口唾液,很害怕接下来还会听到些什么更可怕的内容。

曾砚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我到大殿上看了禄位,供奉的人,叫梁鹤益和郭静筵。”

郁弭抽了一口凉气,同情地看着他,问:“你是觉得,梁鹤益第一次回寺里找青青的时候,已经和那个姓郭的女人结婚了。那个姓郭的女人,就是青青的妈妈?”

“我不确定。”曾砚昭喟叹道。

“你又来了。”郁弭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你的一个心结。可是,你真的不需要用这些不确定的事情困住自己啊。退一万步,那确实是青青的妈妈,又怎么样呢?梁鹤益第二次回常觉寺,已经知道青青在寺里,自己又和青青的妈妈结婚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想过把青青认领回去。所以,他第一次去常觉寺是不是为了接青青,这真的不好说啊。你不要把他往好处想,然后觉得自己做了坏事嘛。”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曾砚昭不由得愣住。

“从一开始他抛弃了青青,就是不对的。换做我是你,我只当他第一次回寺里,听说青青不在,是松了一口气呢。否则,这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第二次去的时候,他没接青青啊。不是吗?”说到这里,郁弭生怕曾砚昭还是冥顽不灵,继续道,“他和郭静筵结婚,有了新的孩子。他们已经是一个新的家庭了。他从青青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知道她住在常觉寺,但后来有再去看过她吗?他是为新的孩子捐禄位,那青青呢?他搞不好从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把青青抛弃了,只不过胆子小,怕遭报应,所以才会回来看一眼,就像那种杀人凶手在行凶过后,还要回犯罪现场看一看那样。即使你不说那个谎,也不会改变什么。你觉得对不起青青,只是你太善良,把做错一件事看得太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