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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160)

曾砚昭的这个心结,过去除了静慧方丈,他从没有向别人说过。那是他、郭青娜和释静慧三人之间的秘密,释静慧圆寂后,就只有他和郭青娜两个人知晓了。

可是,释静慧还在世时,从来不会向曾砚昭说这些。他教导曾砚昭要放下,说“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但要如何放下,曾砚昭懂得对待其他事物的方法,唯独这一件,他不明白。

对于现在坐在对面的郁弭,曾砚昭既意外又触动,他甚至觉得有些微的好笑——一个十分善良的人,责怪他太过善良。

“你真的觉得,即使我那时没有骗梁鹤益,青青的人生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吗?”曾砚昭虚心地问,“她如今的日子,她最近的遭遇,都是会遇到的吗?”

眼睁睁地看着曾砚昭陷在混沌当中无法自拔,郁弭怜悯极了,说:“我不能完全那样说。世上的事,当然每一件都有因果,可业因是和众缘配合才会有果报,哪里是一件事能决定的?”

没有想到居然会从郁弭这里听到佛理,曾砚昭诧异不已。

“砚昭,如果你坚持认为从前造的业铸成现在的果,改变了青青的人生。”郁弭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又是一次造作呢?以前你是无意的,你在无意间改变了她的人生。但是这一次,你绝对是有意的吧?”

郁弭的话如同一声警钟,曾砚昭震惊地看向他。

郁弭不安地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如果这样的提醒还不能让曾砚昭放弃,自己还能够说些什么。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

来食堂吃早餐的学生越来越多了,天色较之刚才,也慢慢明晰了一些。

曾砚昭望着他的侧脸,想到他因自己的事而苦恼,愧疚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郁弭回头,心疼地看着他,想了想,忽然笑了。

“怎么了?”曾砚昭不解道。

他抿嘴一笑,回答说:“我突然想,佛不是总倒驾慈航吗?他为了让众生脱离苦海,无论在哪一世成佛,都要回到现世普度众生。这么说的话,一直留在现世里不得解脱的,不就是佛自己吗?”

曾砚昭听得哑然无语。

“我是不是太狂了点?连佛都敢议论了。”郁弭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不是。”曾砚昭连忙说,“‘毁佛灭祖’本来就是禅宗的一种隐喻。你不是狂,只是悟了。”

闻言,郁弭更觉得惭愧,赧然笑了一笑。

曾砚昭静静望着他,心仿佛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俄顷,他释然地笑了笑,说:“郁弭,说不定,你才是那个倒驾慈航的人。”

第92章 禅七-1

常觉寺举办禅七的初期,因为寺里的志工出了事,曾一度成为新闻媒体的焦点。但因为寺方的冷处理,关注度渐渐下降,失去新闻的话题性,去往寺中采访和跟踪的媒体越来越少。

曾砚昭再次和常觉寺联系,问起寺里的情况,便确认现在禅七还是照常举行着。那件事,也像是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即便如此,寺方还是以正在举办禅七为理由,拒绝了曾砚昭他们回寺中工作的请求,希望他们可以再等待一段时间。

常觉寺修缮的项目因而延迟,他不得不留在蓟大安排学生们的工作。郭青娜如她先前说的那样,手术过后,再没有缺席过任何一次小组里的碰头会。

因为她们先前在常觉寺做调查的过程中,收集的材料比较丰富,回校以后针对以往的资料进行了对比参考,每个人都向曾砚昭交出了阶段性的成果。她们对是否能尽快回到常觉寺,不抱有很急切的心态,倒是关心曾砚昭是不是得回鲤城,完成长秋寺戒坛修建的工作。

“曾老师在这个时候,就特别像是大观园里的贾宝玉呢。”高填艺开玩笑道。

曾砚昭错愕,尴尬地看向郭青娜。后者扁着嘴巴笑了一笑,分明也有取笑曾砚昭的意思。

周启洁笑说:“对。不过,我们谁都当不了林黛玉或者薛宝钗,顶多啊,就是些袭人、晴雯之流。盯着曾老师的功课看,又帮不上忙。”

曾砚昭听了只觉得滑稽,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巴。

“老师,长秋寺的那个戒坛,我们都是免费给你打工的。你不用白不用哦。”周启洁提醒道,“等我们要忙自己的事了,就顾不上你了。”

“不会是舍不得在析津上学的郁弭小朋友吧?”高填艺托腮看着他,问。

曾砚昭从没向她们说过和郁弭的事,闻言看向周启洁。

周启洁耸了耸肩膀,像是表示与自己无关。

不知她们从哪里听说的,是在路上碰见的也不一定。曾砚昭本来就无意隐瞒,既然都知道了,自然不否认,回答说:“和他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