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幡(167)

她的身体因为克制而微微颤抖,看曾砚昭的眼神十分复杂。好不容易,她说:“和他在一起,会耽误你修行的。”

“为什么呢?”曾砚昭不解地问。

苏春媚面色发僵,脸皮子渐渐透红,节制地说:“上一回,他给寺院捐的钱,是什么来路,我们都知道。”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放下屠刀,尚且能立地成佛,何况只是那些事?”曾砚昭说道。

苏春媚听罢抽了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他。

曾砚昭知道这话戳中了她心里的痛处,他尴尬地躲开她的注视,俄顷又重新看向她,问:“苏师兄,你以为修行是为了什么?众生所求的‘正果’,又是什么?”

她紧抿着双唇,似是有话想说,但迟迟没有开口。

曾砚昭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她说话,道:“从前,静慧师父还在的时候,曾经开示,‘见性之人,得自在神通,游戏三昧。’我那时理解这话的意思,却一直做不到。在红尘当中,去来自由,无滞无碍,这委实太难。但近来我常常和郁弭聊天,他说的一些话,反而让我顿悟。相同的事情,如今去回头看,想法和从前大不相同了。我以为‘正果’就是这样,即使明知太阳底下无常事,也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苏春媚听完,苦涩地笑了一笑,说:“我担心你和平常人不一样,以后得吃苦头。”

“但我自小就和平常人不一样,不是吗?”曾砚昭说。

她微微一振,顿时双眼泛红。

“我怕你听不明白我说的话。”曾砚昭淡淡笑了一笑,“但我希望你知道,你也是我刚才所说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第97章 禅七-6

在居士楼里与苏春媚说了那番话以后,曾砚昭见苏春媚双眼通红,看他的眼神似有万千感慨。

曾砚昭假想此时如果唤她一声“母亲”,她说不定会立即接受郁弭,但曾砚昭没有这样做。

他想着,苏春媚要求的正果,不应该是由他来给。

中午,所有不参与禅七的人都在斋堂中吃饭。即使没有规规矩矩地过堂,斋堂内的氛围依旧与过堂时相当。

打禅七的人们在中午开静,过堂也在禅堂中进行。护七的志工和义工们在他们吃过茶后,回到斋堂里,和其他人一起吃饭。

不多时,禅堂的方向就传来诵经的声音,那是打禅七的修行者正在行香。

曾砚昭回到常觉寺以后,一直没有见到莫舒云。平时,他是志工中工作得最积极的人之一。曾砚昭纳闷,疑心莫舒云是不是打禅七去了。

他再次见到之前在香炉旁见过的那名义工,现在正坐在莫舒云常在的位置。

寺里虽然没有规定在斋堂里的座次,但常住在寺里的人,大多有约定俗成的习惯。这个义工初来乍到,却被接纳进志工的队伍里,还填补着莫舒云的位置,令曾砚昭不由得好奇。

午饭后没多久,曾砚昭独自前往禅堂。

禅堂外有三个护七的志工,见到他出现,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曾砚昭向他们行了佛礼,隔着窗户,望见里面的修行者已经开静,班首正在开示。

他站在窗外,在人群中寻找监香的身影,很快看见了拿着香板的智性师父。

释智性手执香板,立在释静吾的身旁,正用双眼巡视着禅堂中听班首开示的修行者们。释知广则立在班首的另一侧,神情同样肃穆清冷,铁面无私。

没多久,释智性就发现了站在禅堂外的曾砚昭,后者礼貌颔首。

待班首开示完毕,释智性走近,俯首向他私语。

两人有简单的交谈,但声音很轻,即使在静谧的禅堂之中,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过了一会儿,释静吾望向窗外,向曾砚昭点了点头。

曾砚昭知道他是同意自己临时加入禅七了。

清晨四点半,郁弭在睡梦中自然醒了过来。他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拿起手机,果然还是没有收到曾砚昭的微信或者短信。

他曾经在寺里面住过,知道住在寺里的修行者们对于手机或者通讯的依赖程度都很低,所以曾砚昭回去以后联系会变少,关于这一点,他早有预料。

可哪怕是这样,他还是难以习惯醒来以后,曾砚昭不在身边的清晨。他也习惯不了入睡前,身边没有曾砚昭的气息。

郁弭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怎么会习惯呢?这才过了几天?这只是曾砚昭回鲤城的第三天,他怎么可能用三天的时间习惯身边没有心爱的人?

但是,郁弭又清楚得很,他们交往的时间,也算不上长。

曾砚昭已经三天没有回复他的信息了,他猜测曾砚昭应该已经开始打禅七。思及此,他的心里难免不忿,怪罪曾砚昭在进佛堂以前,居然没有告诉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