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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81)

比起郁弭坚实的腰腹,曾砚昭的肚子是柔软的,瘦得好像只剩一张皮囊般,连肋骨都能隐约看见。

郁弭虽然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却根根分明,曾砚昭静静看着他的睫毛,腹部每次被湿纸巾擦过时都有些痒,而他一旦紧张得屏住呼吸,又使得他的消瘦更加明显了。

曾砚昭有些难为情地抿紧嘴巴,忽而听见郁弭问:“你平时真的一点肉都不吃吗?”

“和别人吃饭的时候,偶尔会吃一点吧。”曾砚昭小声回答道。

这声音细微得像是小孩子做错事后的狡辩,郁弭几乎忍不住要把他抱进怀里揉一揉。

看郁弭把纸巾丢进车载的迷你垃圾桶里,曾砚昭赶紧扣好衬衫的纽扣。

他动作的仓促让郁弭感到无地自容,双手抓在方向盘上,脑子却想不起下一步该做什么。

要回去了吗?曾砚昭的脑海中闪过疑问。这疑问有些蹊跷,曾砚昭将这念头撇去,转身拉过安全带系上。

等他扣好安全带,他发现郁弭正看着自己。

“砚昭——”郁弭说着,拉起他的手,往掌心吻了吻。

曾砚昭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这才确认刚才的不舍是真的。他把手轻轻地放在郁弭的脸颊,说:“我很开心,谢谢。”

郁弭听罢怔住,心里自然还存有怀疑,却不能忽略这言之灼灼的甜蜜。他微笑点了点头。

等他们回到常觉寺,寺里的洗心钟已经敲过了。

寺中虽然有经行的僧人或居士,可没有言语,反而是山间的夏虫叫声分明。

往居士楼走的路上,郁弭愈发舍不得,心情也愈发沉重。他知道曾砚昭之后一定又会去拜忏了,可这回他不像上回那样憋屈,反而觉得对不住曾砚昭。

郁弭又想起曾砚昭说他骗人,只得在心中苦笑。

奈何,如果他将一切的冲动都归咎于曾砚昭的纵容,那未免太卑鄙了。这次一定要说到做到才行,郁弭暗自懊恼着。

没有想到,等他们快走到居士楼,曾砚昭忽然停下脚步。

郁弭意外地看向他。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说着,曾砚昭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锦囊,递给他。

郁弭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先收到曾砚昭送的礼物,连忙激动地接过锦囊。可东西刚到手里,他就猜到里面装着什么。原本雀跃的心情顿时沉淀不少,他解开锦囊,倒出里面的一串佛珠。

“这是我串的,也请住持开了光。”曾砚昭说。

郁弭的心里五味杂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

见他久久不出声,曾砚昭不由得担心,解释道:“不是叫你跟我一起信佛。它也可以当做护身符戴着,保佑你平安顺遂。”

他语气里的紧张令郁弭心扉荡漾。

“谢谢。”郁弭把佛珠戴在手上,想起曾砚昭戴的和这串一样,也是星月菩提,更是开心,“挺合适的。”

看见他笑,曾砚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微笑说:“嗯。平时不戴的时候,放回锦囊里保存就好。”

郁弭说道:“我会时时戴着的。”

他认真的表态反而让曾砚昭尴尬,解释说:“不是时时都应该戴的。有些时候,还是不戴的好。”

郁弭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问:“洗澡和做苦工的时候吗?”

“嗯。还有……”曾砚昭抿了抿嘴巴,“像刚才在车里那样亲热的时候,也是不宜戴的。”

听罢,郁弭怔住。他急忙看向曾砚昭的手腕,确认后者的腕上确实空空如也,这下想起来原来从傍晚见到曾砚昭时起,他就没有戴佛珠手串。

郁弭的胸腔发热,问:“你的手串呢?”

“放在屋里,”曾砚昭淡然地笑了笑,“没戴出来。”

郁弭握紧手中的空锦囊,热切地注视他的双眼,说:“你真是愿意的。”

他从容地点头,应道:“嗯。”

一时间,郁弭仿佛有感慨万千,却不知要从何说起。他珍惜地看着曾砚昭,良久,道:“谢谢你。”

“嗯?”他的眼里透着疑问,摇摇头,“是我要谢你才对。”

郁弭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曾砚昭说感谢,可曾砚昭为什么谢他,他却不得而知。

他总感觉自己即便问了,听到的答案也未必听得懂,于是索性没有问。他只要知道曾砚昭是愿意的,那时也是开心的,就够了。

晚上打板以前,郁弭戴着曾砚昭送的佛珠手串,在书桌前恭恭敬敬地抄了一遍《心经》。

可惜的是,片刻的安宁在放下笔以后就消失了。

郁弭躺在床上,脑海中仿佛回荡着曾砚昭的呼吸声,就连那时曾砚昭的体温也像是触手可及。他忙不迭地摘下手串,放在枕边。

他知道自己将要整夜都放不下曾砚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