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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96)

正在他还没有做好决定的时候,吐得七荤八素的郁弭按下了马桶的冲水阀。伴着轰隆隆的水声,他转身一屁股坐在地上,从一旁的抽纸盒里抽了几张纸擦嘴,丢进冲水还没结束的马桶里。

看见他这连贯的动作,曾砚昭没有离开。他蹲在郁弭的面前,问:“还好吗?”

郁弭耷拉着脑袋,好像没听见有人说话。

曾砚昭推了推他的膝盖,问:“郁弭,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郁弭缓缓抬起头。他呆呆地看着曾砚昭,脸上皆是茫然,懵懂地问:“曾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曾砚昭听得心头一梗,失笑道:“我从刚才起就在了。”或者他以为刚才把他带出来的人是谁呢?曾砚昭在心里疑惑。

“啊。”郁弭的头好像痛得很。他捂着额头,半晌,又举头张望,喃喃道:“这里是哪里?”

曾砚昭看他撑着墙壁试图起身,便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酒吧。你从白天就在了。”曾砚昭把他的胳膊扛在肩上。

“白天?”郁弭奇怪地看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扛着自己的胳膊,蛮不高兴地收回手。

曾砚昭实在不知道他有几分清醒,见他连路都走不稳,自然不打算让他挣开。

突然,郁弭挣扎的同时脚底打滑,整个人一下子就朝地板上滑去。曾砚昭始料未及,身上担着他的体重,更加找不到机会站稳。

咚咚两声,两个人竟双双滑倒在隔间外面。

曾砚昭觉得尾椎骨痛得似要裂开了,看见有人从外面进来,困窘和疼痛交叠,烦躁很快就漫溢在曾砚昭的心头。

那人走到便池旁,一边观察他们,一边小便。

曾砚昭爬起来,扶着郁弭的肩膀,问:“郁弭,摔得怎么样了?”

郁弭整张脸皱着,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醉酒难受。他撑着身体,晃晃悠悠地起身,定睛看了曾砚昭一会儿,忽然间表情僵木。

“曾老师……”他呆呆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下子,曾砚昭不得不放弃考究他到底清不清醒。他苦笑,索性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双手搀着他的胳膊,说:“别问了,我们先回酒店去。”

郁弭在这里喝了大半天的酒,花销不小。他们离开酒吧时,正是酒吧的生意渐渐开始兴隆的时候。

在吵闹的歌舞声中,曾砚昭听了两遍才把需要结账的数目听清楚,等他结了账,扭头一看,郁弭趴在吧台上,像是又要睡着了。

曾砚昭叹了口气,搀着他慢慢往外走。

酒吧门口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见到这时就有人醉得不省人事离开,眼神或表情多少都在表示有趣。

“回去了?”那个叫做罗密欧的男人仍站在门口揽客,看见他们出来,对曾砚昭同情地笑了笑,“养只小奶狗,也挺吃力的吧?”

“他不是狗。”曾砚昭冷漠地回答说。

闻言,罗密欧扑哧笑了。他立刻收敛自己的笑容,故作认真地点点头,问:“要帮你们叫车吗?”

“不用,谢谢。”曾砚昭见郁弭始终战战巍巍的,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又跟着他一起栽倒在地,于是在拿出手机叫车之前,先让郁弭坐在台阶上休息。

好在很快就有司机应答了,曾砚昭记住车牌号,收起手机,担心郁弭坐在酒吧的门前会影响别人做生意,又把他扶起来,走到了一旁的花坛边。

没有想到,两人才多走几步,曾砚昭正要让郁弭坐在花坛旁的石凳上休息,后者居然突然高高一蹦,跳到了石凳上。

曾砚昭吃惊极了,顾不上周围的路人侧目,连忙要把他扯下来。

“叶懿川!”站在石凳上的郁弭大喊了一声。

听见这个名字,曾砚昭拉住他裤腿的手顿了一下,松开了手。

迎着海风,郁弭旁若无人地大声喊道:“叶懿川!我忘记你了!你滚吧!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会想起你了!”

“你滚啊!”郁弭往空气里挥舞着拳头,叫人看了,怀疑他的面前是不是有什么幻象。

眼看着郁弭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弱,曾砚昭觉得心头像是溃烂一般的疼。他没有上前阻止,而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郁弭。

过了一阵子,郁弭垂头丧气地蹲了下来,抱着膝盖,把脸埋下去。

曾砚昭无话可说,听见兜里手机的铃声,取出接听,才知道原来司机已经把车开到指定地点等待了。

郁弭紧紧抱着双臂,曾砚昭用力扯出一条胳膊,说:“郁弭,乖,我们先走。小心。”

郁弭有气无力地下了石凳,双腿像是会打结似的,走起路来跌跌拌拌。

曾砚昭把他的胳膊架在肩上,觉得没有之前那么费力了,可见郁弭还是能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