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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密室(116)

淳于扬将唐缈先托上了竹筏,自己坐在他身后。没有船桨,两人便以手做桨,小心翼翼地向前划着。

在经过小河湾之后,地下河道依旧没有变宽,淳于扬伸手便能摸到两侧石壁。

“你猜前面是什么?”唐缈问他,“不会是瀑布吧?”

淳于扬摇头:“河道这样狭窄,水流却比较缓慢,前面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唐缈大叹其气:“老实说前方有什么我都不会奇怪,经历过这么多事,我的神经就像钢管一样粗!”

“万一还有蛇……不对,牛呢?”淳于扬故意问。

“哪壶不开提哪壶!”唐缈不高兴了。

“被蛇追着跑和被石井追杀,你选哪个?”淳于扬问。

“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唐缈断然道,“当然是蛇!”

石井等人还是没跟来,两人也不知该等该留,但好奇心占了上风,想再往前看看,因此沿着河道越漂越远。

地下河蜿蜒而漫长,水流静谧,两人顺流而下,忽然见到两侧岩壁上出现好几个坑洞,有大有小,像是自然形成又被修整过,尤其比头顶位置高半米左右的两三个坑洞,可以被称之为形状规则的小龛了。

小龛里是空的,淳于扬猜测过去大约是放置照明的地方,比如插松香火把或者放油灯蜡烛。然而再一看,却发现小龛顶部没有丝毫烟熏火燎的痕迹,显然原先不是作那种用途。

“是不是藏东西的?”唐缈问。

淳于扬觉得有可能,但他为了维持在竹筏上的平衡,连续错过了好几个坑洞,直到地下河一个角度偏窄的拐角处,竹筏被卡了几秒钟,他才猛地蹿起来,在最近的坑洞里抓了一把。

第76章 宝库之三

竹筏晃动,唐缈差点儿载到水里去, 匆忙双手抵住石壁, 问:“抓到什么了?”

淳于扬说:“嗯。”

他将手递出来, 手心里确实有个东西, 形状小而圆, 颜色有些发乌。

“这什么?”

淳于扬说:“我猜是耳环。”

唐缈接过来看, 的确是个形状简单的耳环,与他外婆耳朵上的如出一辙。

他问:“这是金的?”

淳于扬点头:“金的。”

“姥姥的?”唐缈问。

“应该不是。”淳于扬想了片刻, 说,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张献忠敛财的事么?他到了后期几乎已经疯狂,无论贵胄还是百姓概不放过, 连妇女耳朵上的耳环、头上的细簪都照抢不误。”

“记得。”

淳于扬说:“这里有耳环。”

唐缈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

“我再确认一下。”

淳于扬手撑洞壁,迫使竹筏愈发减缓了行进速度, 接近下一个坑洞时,由于位置较高,他晃晃悠悠地站立在竹筏上, 在洞中细细摸了一遍,又摸出了一根银筷子。

他将筷子送给唐缈看, 再往前去。

在后面的坑洞中,他找到了格格不入的东西——火柴盒,旧时叫做洋火。小纸盒子还算干燥, 可惜里面的火柴早已受潮用不成了, 盒子上有“上海大华公司”的字样。

还找到一堆用来引火的旧报纸,有些边边角角还没烧完, 从剩下的只字片语来看,这些报纸的印刷时期分明就是卢沟桥事变之后,全民抗战开启之时,满纸悲愤激昂。

“看来唐家有人在那个时期进来过。”淳于扬说。

两人继续往前。

许多坑洞都位于手够不着的地方,有些甚至高居在甬道顶部,剩下的坑洞中有一部分空空如也,另一部分则装着少量零碎物品,大多是耳环戒指等小金银器。淳于扬连续摸了将近十个坑洞,除了报纸和火柴盒之外,终于摸出个另外刻着字的东西——半块银锭,底部划拉着歪歪斜斜的“……西眉州……”。

“眉州……”淳于扬想了想,“岷江江畔。”

顺水漂了十多分钟后,地下河道已经快到尽头,一块巨岩挡住竹筏的去路,水波阵阵,声音渐大。

淳于扬从巨石之前的某个坑洞中找到一块一掌长、二指宽的薄金片,上面隐约也有字迹。

淳于扬打起手电读过,将金片扔给唐缈:“确定了,你看。”

“大西大……顺二年。”唐缈念过后问,“这是什么意思?”

淳于扬说:“‘大西’是张献忠称帝的国号,‘大顺’是年号,‘二年’是他在成都称帝的第二年,这就是张献忠的东西,错不了。”

“张献忠的东西?”唐缈感觉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也就是说……”

“发现你们唐家的宝库了。”淳于扬仰头望着洞顶,“看来离离没完全猜对啊,宝库的确位于水边,却不是江边。宝库也并非人造,绝大部分是天然形成,这条地下河道高处的每一个坑洞都是唐家的宝库。有时候考虑问题还真不能思维定势,唐家转移财宝时的确人手不足,但未必不能别出心裁啊。”

唐缈抓着金片,有点儿发愣,突然问:“但这里哪来的黄金万两?”

“嗯?”

唐缈说:“咱们沿路找过来,绝大部分坑洞都是空的啊,张献忠那一百船的黄金在哪里?”

淳于扬扬了扬手中的火柴盒:“我猜是送人了。”

唐缈惊讶不已:“送人了?!”

淳于扬说:“你还记得家谱上的那首王昌龄的五绝《答武陵太守》吗?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曾为大梁客,不负信陵恩。”

“记得。”唐缈点头。

淳于扬说:“我现在有点儿明白这首诗的意思了。先分析时间,家谱是唐竹仪在1946年增补编纂的,1945年抗战胜利了,他必定是没参与内战的,所以才有时间坐下来慢慢写家谱,也就是说如果有送金子这回事儿,一定发生在1945年之前,对不对?”

“对。”

“再看人物,”淳于扬说,“这首诗是写在唐竹仪名字旁边的,如果谁会主动把金子送人,必定只有他自己,因为他是家主。对不对?”

“嗯。”

淳于扬说:“再看诗本身。这首诗是从侯嬴的角度写的,侯嬴是魏国都城大梁的看门小吏,当年已经七十岁,是个微不足道的老人。信陵君是魏王的弟弟魏无忌,与春申君黄歇、孟尝君田文、平原君赵胜并称为战国四公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信陵君这个人很有趣,独具慧眼,他不以自己身份高贵,而侯嬴地位鄙薄去轻视他,反倒主动结交,礼贤下士。所以后来侯嬴出于感激,为之出谋划策,才有了信陵君窃符救赵的故事。这首诗写的是报答友情与知遇之恩,你想想看,在那段时间谁是唐家的信陵君?”

唐缈愣了半晌,突然说:“刘湘?!”

淳于扬颔首:“我猜也是。川军,刘湘。唐家的每一口棺材上都刻着刘湘将军血誓抗战到底的遗命,他怎么可能不是信陵君?”

“黄金也送给他了?”

淳于扬说:“当然不是送给他个人,唐竹仪应该是把从张献忠那里截来的不义之财送给川军充当军资了。你还记得《答武陵太守》诗后他写了四个字——‘终得其所’吗?送给个人去花销算什么终得其所,必定是更高的用途,这笔金银没能用于抗击清兵和太平天国,最后却用于抗日,这才是终得其所。”

唐缈回想:“是了是了,我们在山上棺材里看到的唐福根、唐富贵他们都是川军第二十军的,他们是跟着刘湘出川的!”

淳于扬说:“当年三十万川军出川抗日,所有费用一律自筹,四川家家户户出钱出粮,唐家怎么可能不出?唐家几乎所有的家族成员都上了战场,又怎么会吝惜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黄金白银?我相信这些报纸和火柴盒就是上次取黄金时留下的。可惜我们只有两个人,你又受了伤,否则我倒想下到河道里去摸摸看。”

“摸什么?”唐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