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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男主退亲未婚妻以后(42)

“崔望,我不走。”

她抬头,一张脸已是泪流满面,“崔望,你别赶我走,我不走,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信我……”

“我真的是真心的。”

郑菀喃喃道。

“真心?”

崔望站在原地,只觉得这凡尘的夜,也没什么不同,该冷时还冷,只是终究太过污浊了。“哪儿来的真心?”

“……骊泗汤前你救我免于落水,石舫上你为我弹琴伴奏,那时,你并不是国师,我便已倾慕于你,后你成了国师,”郑菀顿了顿,“我既欢喜你是国师,因为我欢喜之人便是我即将讨好之人;又厌憎你是国师,只因从今往后,我对你的欢喜都要掺杂上利用与讨好。”

“而你在须臾之地,那般险境依然坚持带我下崖,救我于狼群……你这般好,怎能叫我不欢喜、不动心?”

郑菀声音低了下去,“那时,我是真心的。”

“所以我斩狼力竭时,你相扑过来也是真心?”

崔望淡淡地问。

“是!当然是!”

她的眼里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便仿佛是孩童意图在向尊敬的大人证明自己,“我那时只是想去接你。崔望,我手都断了,很痛。”

“郑菀,别骗人了。”

崔望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却被郑菀抓住,又迅速扣了上去,她摇头,眼泪不住地流,“崔望,你信我,我没骗人。”

“我那时真的是想救你。”

她执拗地道。

“那传送阵前扑来,替我身受那乱箭穿身之苦,也是为了救我?”

“对着此物说。”

但见拂袖一挥,一株眼熟的青碧植株落地,见风就长,不一会便长至一人高,抽条、舒展,直到最后在顶端生了一枚朱果。

“说!”

郑菀瞠目结舌,一时口不能言。

她原以为此物神异,崔望上回用了,后来没见再用恐怕是没了,没想他竟还有一枝,还在此紧要关头对她施用。

“烬婆婆,烬婆婆,快帮帮我。”

烬婆婆慢吞吞出来,见此,只道:

“此子心绪翻涌,以我灵魂之力,或可能瞒过。”

“说。”

便在郑菀张口要回时,却见崔望抬袖弹出一道紫色雷罡,那雷罡倏忽而去,将青玉碧株打得焦黑一片,朱果顷刻化成飞灰。

“崔望!我还未答。”

“我替你答。”

崔望缓缓道,“你以性命作赌,便是为了趁我心防大开之际,于我身上下蛊,当真好心计,好决断。”

郑菀心内巨震,他竟知道了?!

他何时知道的?

她抬头,泪水凌凌,眼已经叫泪糊了,“崔望,崔望……我不过是太欢喜你了,我做尽所有、拼却性命,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哪怕喜欢我那么一点儿,我不愿意叫旁人分去你……”

“……崔望,你信我……”郑菀踮起脚尖,双手攀住他脖子,将面孔往他脸上贴,继而又用唇去触碰他的唇角、脸颊,眼睛,“崔望,我慕你爱你敬你,不能没有你……”

泪水打湿了崔望的前襟,他能感觉两人相贴之处湿淋淋的。

她的泪不断地滚落下来,沾湿了他的嘴角,他的脸颊,最后又钻入他的衣襟里。她毫无章法地亲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又绝望又恐惧,便像是猎人面前走入绝境的麋鹿,试图用最后一点儿微末的东西打动他。

崔望推开她,心口处被她泪水浸湿的在发疼发烫,可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

“走。”

“不,”郑菀摇头,双臂将他脖子环得更紧,她将脸埋入他的肩胛骨,执拗地道,“我不走。”

可突然,她死死抱住的人消失了。

在抬头,便看见崔望站她一丈远,“崔望!”

郑菀下意识向前,谁知却被一把剑抵住了,郑菀是第一次这般清楚地瞧见崔望的剑,剑鸿若流光,极美,极亮,也极冷。

冷芒在她脖间吞吐不定,好似随时要割断她脆弱的脖子。

“再往前一步,杀。”

郑菀不信,摇头:

“崔望,你不舍得杀我。”

“你可以试试。”

“杀了我,你便会死的。”

郑菀咬着唇儿,泪珠儿扑簌簌落。

剑鸿的光将房间照得纤毫毕现,也将她面上的哀凄与痛苦、绝望照得清清楚楚,崔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古井无波:

“你大可一试。”

郑菀看着他的眼眸,他又变成初见时那般了。

她跪于安雎门前,大雪纷扬,他撑着竹墨伞经过,无意瞥来时她不过是一道蝼蚁,他对蝼蚁的好奇,仅限于幼年被她打过一顿板子。

可后来明明不一样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依然面无表情,可她分明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缓而又缓地化开,他渐渐有了温度,像个人了。

偶尔也会对她笑。

可此时,他收回了对她的特殊,她便又成为匍匐在地的蝼蚁了。

他眸光凛冽,若刀锋刻骨,郑菀清清楚楚地明白,崔望说的,是真的。

那个除了剑,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少年剑君回来了,他说杀她,便是真的要杀她,他甚至对他自己的性命也并无顾惜。

图穷匕见之机已到。

郑菀知道,再多的泪已于事无补,她将脸擦净:

“崔望,你可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一个生辰条件?”

“记得。”

“你愽凌崔氏一诺千金,从无背诺之人,是也不是?”

“是。”

郑菀朝前摊开手:

“那我要你手中的润氺之精。”

“便是此物?”

崔望拂袖一探,凭空一抓,手中便已经出现了一只白玉净瓶,不说里面之物,便是这瓶身都极尽华美,一整块通透的羊脂白玉,望之盈盈若有光。

他将瓶盖一拔,一滴比泪珠儿大上十倍的水珠儿便落到了他掌中。

那水珠儿竟是凝固的,落入崔望掌中,久而不化,郑菀看去,便只觉天地间,再没有哪一滴水能比它更纯净,更柔润,更让人目眩神迷。

她伸出手去。

却见方才还面无表情的崔望突然攥紧了拳头,在烬婆婆的尖叫声里,这润氺之精从凝珠儿变成了滴滴答答的水,从他指缝落到了地上。

“造孽!造孽啊!”

烬婆婆指天骂地。

崔望重新摊开手掌:

“我手中已无润氺之精。”

不必践诺。

郑菀猛地看向崔望,那双眸里的凛冽消失不见了,唯余深刻的嘲讽,仿佛在说,看,你汲汲一生,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换一个罢。”

郑菀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哭。

她红着眼睛问:“崔望,你为什么要这般?我不过是想求一个对你们来说,最普通不过的机会,为什么你要毁了它?”

她再也修炼不了了。

崔望把润氺之精毁了。

崔望漠然地站着,一言不发。

郑菀最恨他这般,便似她是地上汲汲营营的蝼蚁,他是天上不染纤尘的流云,她是地上泥,他是天上月,她徒劳一生,他却只需站着,接受上苍对他的厚爱与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