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名捕夫人(15)

作者: 清闲丫头 阅读记录

冷月不动声色地往景翊身边挪了几步,和景翊并肩站下,没出声。

在这个距离上,她眨眼间就能使出不下七种方法让他乖乖闭嘴。

“四公子,您是好人,大好人……”张老五也往景翊面前凑了半步,许是因为过度压低声音的缘故,张老五的话音听起来抖得分外厉害,“我……我那孙子犯了人命案子,我不能护着他,不然就没脸到下面去见我老张家的祖宗了……可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他爹娘走得早,我一手拉扯大的,我就想再看看他……这要是让别的官老爷抓着他,我拿不出那么些钱来,肯定就见不着了……四公子,您就行行好吧!”

张老五说着就要往下跪,景翊赶忙一把把他搀住,浅浅皱眉,仍温声道,“大爷别急……您先告诉我,拿钱见犯人,这事儿您是亲眼见过,还是听人说过?”

张老五愣了愣,“这,这不是衙门里的规矩吗……衙门越大,要的越多,要是一下子关到京兆府的狱里,没有百十两银子根本不成啊……”

乍听见一个老人家那样的请求冷月心里本就酸得难受,这会儿听见这番话,酸里又泛出了一股火气,一时没憋住,骂出了声,“这他妈群缺阴德的孙子!”

张老五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儿把手里的拐杖也扔了,对着冷月连连摆手,“夫人骂不得骂不得……要招祸事啊!”

景翊搀着吓得身子发软的张老五,心里默默一叹,她火大,他完全可以理解。

“那个……我夫人的意思是,衙门里这样办事儿实在是有点不妥……这个我记下了,过几天一定向朝廷禀明。”

景翊这话是对着张老五说的,冷月却觉得更像是说给她听的,声音温和得像一个轻柔又踏实的拥抱,莫名地熄了她的火气,还在她心底里挑起了些许别的滋味。

景翊说完这些,稍稍一停,继续温和地道,“您先把您孙子的事儿说明白,他杀了什么人,怎么杀的?”

张老五叹了一声,摇头,缓缓抬手指向那个莫约肩宽的添柴口,“他就是在这儿杀的,把人填到添柴口里烧死的……”

烧死的。

冷月精神一紧,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的?”

张老五也没觉得大理寺少卿家的媳妇对命案好奇有什么不妥,就照实答道,“我徒弟,徐青,他也在这儿干活儿,也是烧窑的……那天晚上本来该他在这儿守着的,结果赶上他媳妇病了,让他回去,我孙子就来替他,他说我孙子那天一直骂骂咧咧的说要弄死谁,他问他咋了,他也没明说,就说让他等着瞧……”

张老五咽了咽唾沫,顺了顺气,把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稳了稳,才接着道,“结果第二天早晨他回来接班的时候,这添柴口里就塞着个烧黑了的人,窑火灭了,我孙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冷月像是听不下去了似的,眉头拧成了死疙瘩,起脚走去了添柴口前,全神看起了窑口来。

景翊的脸上倒是温和一片,像是陪长辈聊家常一样既认真又关切地道,“这些事儿都是您徒弟跟您说的?”

张老五点点头,眼眶有点儿泛红,声音却平静了些许,“他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怕他真出了啥事儿我受不了,就先把那烧死的人藏到了一口箱子里,跑来我家想看看我孙子在家不……我孙子没找着,结果我徒弟回来的时候,连那烧死的人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这才跟我说了……我孙子和那烧死的人一时都找不见影儿,我也没别的辙了,就先跟萧老板说我孙子有事儿回乡了,我来顶着,正琢磨该怎么找您去,您就来了。”

张老五沉沉叹了一声,使劲儿摇了摇头,“我那孙子打小被我惯坏了,脾气臭得很,没少惹事儿……他这回犯出这样的事儿来,全都怨我啊!”

景翊没顺着张老五的话茬说什么宽慰的话,只温和又静定地道,“怨谁的事儿要等找到人以后才能定……您要是真想让我把他找出来,就跟我说说他大概什么样子,可能去些什么地方。”

张老五边想边道,“他……他叫张冲,今年十三,个子……个子跟我差不离儿,圆脸,大眼睛双眼皮儿,长得可精神了……他以前跟人打架打掉过一颗虎牙,说话有点儿漏风……他最爱吃庆祥楼的包子,有时候也在街上跟人家赌赌色子啥的……也没别的啥了。”

“好……”

景翊一个“好”字刚落音,冷月就从添柴口边走了回来,不着痕迹地截过了景翊的话,“大爷,我有点儿瓷器的事儿想请教一二,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让我去您家里坐坐?”

张老五愣了愣,“到……到我家里?”

冷月谦恭含笑,跟刚才那个破口直骂孙子的泼辣姑娘简直判若两人,“手上新得了几件宝贝想请您过过目,这里人多眼杂,不大方便。”

“哦……这个容易。”张老五转头往窑口看了一眼,“等这窑烧完吧……今儿晚上到明儿过午我都在家,我家就在紧挨着庆祥楼的那个胡同里面,进去最里面那户就是,好认得很。”

冷月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道,“您别怪我不会说话,我手里的东西实在贵重,不知道您徒弟陈师傅是否方便一块儿帮我瞧瞧?”

“不要紧不要紧……他今儿晚上要在这儿盯火,我跟他说,明儿一早就让他到我家里去。”

“那就先谢谢大爷了。”

“不谢不谢……”张老五看着景翊,又叹了一声,“四公子要是能再让我见我孙子一面,我一定当牛做马谢您……”

“您放心……”

景翊话没说完,就被冷月挽住了胳膊,一怔,后面的话就没说出来。

冷月就这么挽着景翊的胳膊对张老五道,“那我明天再去叨扰了。”

“哎,哎……”

不等景翊再说什么,冷月挽着景翊就出了门,走出瓷窑所在的院子,也没去看萧允德回没回来,穿过前面的庄园一直走出大门口。

景翊试着跟她说了几句话,比如张老五很可怜,比如她不必找别人看瓷器拿给他看看就行了,冷月一概没搭理他。

冷月的马就拴在门口的马桩上,冷月没去牵马,只是一言不发地挽着景翊沿院墙往离大门远些的方向走了走,走到转角的僻静处,侧身一把扣住景翊的肩膀,单手把景翊紧紧按到了院墙上,空着的另一只手把景翊系在腰间的银镯子硬扯了下来,拎到景翊眼前,一字一句地道,“咱俩定亲的东西,怎么会落到别人手里?”

景翊无声默叹。

他就知道,刚才她不动声色不是因为不介意这件事,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她在这件事上选择了秋后算账。

“这个……”景翊乖乖地贴在墙上,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就佩在腰间的小银镯子,有点儿有气无力地道,“我也不太明白,有两个贼在街上莫名其妙地就把它偷走了,我发现之后追过去,正好撞见他们在对一个老人家拳打脚踢,我一出现,他们就不打了,我问他们要镯子,他们不给,我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