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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159)+番外

不消说。傅珺是没跟着傅庚去任上的。事实上,傅庚在赴宁波任职前后,也从未来信或来人问过傅珺的意思。她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丢在了外祖父家中。

而面对此种状况,傅珺却是安之若素。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命运,这一世不过是前世的复刻。母亲早逝,父亲再婚,她这个前妻之女很快便被排斥在了那个家庭之外。

在接到傅庚再婚的消息时,傅珺甚至还松了口气。她像是一直便在等待着这一刻的来临。而今,既定的命运如期而至,她不过是再走一遭罢了,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傅庚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他守了三年才再婚,而续弦的对象以傅珺看来,多少带了点政治目的,挑选得十分合适。

一个没有娘家扶持、还拖着个年岁不小的女儿的再蘸之妇,无论身份地位都天生矮人一截。于傅珺而言,这是个很不错的继母对象,至少比前几年那个什么卢莹要好上太多。

所以,对于傅庚似有若无的冷待,傅珺并无不适。

她学琴、吹箫(额……)、读书、打理母亲留下的嫁妆,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也许是怕外孙女难过,王襄近些时候尤爱叫傅珺去玄圃,指点她读书之余,亦会与傅珺聊些姑苏府发生的事情。知道傅珺喜欢听各类案件,便将案子说予她听。傅珺偶尔会给些意见,也不知王襄有没有听进去,但至少她的某些观点,王襄是赞同的。

日子便是这般平静无波地过去了。傅庚在京中做下的那些大事,便如石子破水,那波纹一圈圈漾了开去,到姑苏时,便淡了许多,也远了许多。

自然,傅珺也不是全不受影响。

表姐偶尔投过来的同情目光,还有王昭最近比往常待她更好些,这些她都能感受得到。还有小宋氏她们,话中有话地也说过好几回。不过傅珺的态度实在太过于疏落,几乎不受影响。铁面皮一家三口说出来的酸话,便也像她们口中呼出的白气一般,被严冬的寒风一吹,便即消失于无形。

傅珺轻轻揉了揉额角,将账册挪到一边,举首凝视着窗前的青梅。树上的梅果早就落尽了,翠叶离枝、甜香不再。那枯细的枝杆投下阴影,在雪白的窗纸上横斜间错着,宛若白纸上划下的一痕痕墨迹。

“姑娘,老太爷请您过去呢。”涉江温柔的话语传来,打断了傅珺的思绪。

傅珺站起身来,含笑道:“就猜着外祖父今儿要叫我,我衣裳都换妥了。”

涉江亦笑道:“还是姑娘有先见之明。”说着走上前去,向傅珺身上端详了两眼。

今儿傅珺穿着件鹅黄色四合如意绣朵梅绒袄儿,下头系着一条水合色松竹纹软缎裙,发挽双鬟、鬓掩翅簪,衬着她的雪肤墨眉、晶眸朱唇,宛然一个妙龄少女。

涉江便点了点头道:“姑娘这样穿着真真是好看。”

傅珺浅笑道:“这是你们会挑料子挑花样儿,姑娘我在这些上头可不都听你们的。”

涉江微笑不语,青蔓便上前道:“姑娘便是在这上头不用心,不过姑娘原生就得好,便不收拾打扮,也比那起子小家子气的好看上许多。”

青蔓这话说的是铁面皮一家子。那几个人明面儿上对傅珺客气得很,实则处处总想着挑事。大些的事儿比如傅珺被单留在姑苏,傅庚带着新婚的续弦及继女上任,便在她们口中翻来覆去、含沙射影地说过好些回。

而小些的事情,举凡傅珺穿的略素了一些,她们也有话要说。可偏偏的,那姜嫣与姜姒又总忍不住学着傅珺的打扮,只觉得她身上的衣裳无论料子还是款式,穿出来就是跟人不一样。因此青蔓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傅珺闻言,便伸手轻轻拧了拧青蔓的脸蛋儿,笑道:“瞧瞧这张巧嘴儿,最是能说得人心里开怀的。”

沈妈妈亦笑着道:“这丫头就是个话多的。”

青蔓抚着面颊叫屈道:“人家就只说了一句话,妈妈就说我话多。”

沈妈妈不由失笑道:“哎哟哟,你话还不多么?这幄叶居整天就只听见你一个人吱吱喳喳说话儿。”

青蔓立刻张大了眼睛道:“真的么?真的整天只能听见我一个人的说话声儿?那青芜、涉江她们做什么去了?”

傅珺掩唇笑道:“她们光听你说话,自然是不出声儿了。”

第156章

青芜便上前来,在青蔓的手上轻轻敲了一记道:“这越说你,你这话便越发多了。”

涉江摇头笑道:“好了好了,快些将东西收拾齐了,姑娘还得去见老太爷呢。”

青蔓这才不说话了,忙着去打点手炉之类的事物,青芜亦将预备的衣裳包进了包袱皮儿里,沈妈妈便给傅珺拿来一顶帷帽,慈声道:“姑娘总别忘了这个。”

傅珺看着那顶帷帽,毡顶绒里,四围一圈儿长长的雪青色月影纱幕帷,直垂到裙边儿上去,戴上后便能将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自从今年九月生辰之后,傅珺便满十岁了。每回去三进院儿,沈妈妈都会叫傅珺戴上帷帽,还叮嘱她道:“姑娘也大了,去外头走动也不能像小时候儿那样了。”

傅珺知道这是京里贵女们的规矩,略大些年岁的姑娘们,出门皆需戴上这个,便也没有反对。

这帷帽既能挡风遮光,又不妨碍视线。那柔软的纱幕随风而舞的模样,很有种飘逸的美感,亦时常令傅珺想起前世看过的古装电影,因此她对帷帽的接受度那是相当之高。

可笑的是铁面皮母女,大约是觉着傅珺戴帷帽的样儿着实好看,便也赶着制了几顶,过来串门儿的时候便戴着,显得很有身份似的。王宓她们见了,便也跟着做了几顶戴着玩,于是这股风潮便在姑苏王知府家里流行了起来。傅珺估计,用不了多久。全姑苏上流社会的姑娘们,只怕就要人手一顶帷帽了。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由着沈妈妈替她戴上帷帽,涉江又将一件月白色镶兔毛软缎斗篷披在了傅珺身上,再将帷帽整理齐了,方道了一声:“好了。”

傅珺微微一笑,便转首出了屋子。

此时午后方过,外面的天空还很亮。空气寒凉而清润,细细的雪粒子仍在飘着,既不急。亦不密。疏疏淡淡的,比春天的风絮还要柔软。

天气并不算太冷,江南的冬天,再冷也带着几分柔情。比起金陵却要暖和了好些。

“今儿一点儿也不冷呢。”青蔓呵出一口白气。感叹地道。

青芜便道:“这是要下雪呢。都说雪后寒,下雪的时候是不冷的。”

傅珺亦道:“青芜说得是。我也觉着是要下雪了。明儿说不得就是天地皆白、素裹银妆的。”

青蔓便欢喜地拍手道:“那敢情好,下雪最好玩儿了。那雪白白的又很好看。”

涉江便笑着轻斥道:“你都多大了,整天还只想着顽。”

青蔓连忙噤了声,偷偷觑了傅珺一眼,又马上转开眼眸,一副怕被责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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