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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路人甲(50)

作者: 我想上天 阅读记录

初看时,还以为是讲进步青年追求幸福婚姻的故事,结果本以为的美满结局却不过是神转折的开端。

作者语言描述也十分有趣,简直将白话文的妙处运用到了极致,写得得心应手,既不拖沓冗长不知所云,又能比文言文更加细腻充分的展现人物情绪,即便是件悲伤的事,用一种不同角度的内心独白讲出来,也让人觉得妙趣横生。

这种吐槽式的幽默,是今人从未见过的写作方式,却轻易的就能让人在犀利的话语里找到共鸣。

可惜文章才讲到转折处,才子居然变身为幼童,还是女童。

哎,这后面到底如何了呢,可恶,刚好卡在这里,让人不上不下的。

跟胡竞之同感的人不在少数,有离得近的人还专门去报社询问后续了。

可惜这时候是清朝,连信件邮递都还不甚方便快捷呢,更别提电报、电话了,也不是什么人家里都能安得起的,要不然,这时候估计报社的电话都得被打爆了。

要知道,这时候的娱乐业,简直匮乏到后世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就是有钱人也只能选择听戏、上茶馆、逛妓院什么的,稍微拮据一点的人,那就只能等天黑回家生孩子玩了。

报纸绝对是一种对人们生活方式起到了冲击作用的产物。

可以说,许多人,特别是读书识字的人,一天的娱乐活动可就指着看报纸上那些新奇有趣的东西呢。

而一部抓人眼球,撩人心绪的好小说,又绝对是广大群众最喜闻乐见的,好容易看到一部对胃口的,那还不得盯着看。

可惜报社没法快速收到读者的心声,在收到反馈前,唐才常还着实惴惴不安了好几天,他现在可是亏本赚吆喝呢。

但是不出一个星期,他就彻底放下心来,前几天他们还在跟散传单似的白给人送报纸呢,这才几天啊,就供不应求了,而且发行量还一天比一天高,连带着他们的主报《沪报》的销量也是持续高涨,喜得唐才常恨不得抱着那书稿亲上几口。

这就是通俗小说的魅力啊,能不能开启民智、救亡图存不知道,至少能让人精神愉悦,可以带动更多人开始读报,他们办报的初衷不就是要让国民通过报纸开眼看世界嘛。

冬秀对沪市的情况一无所知,按照列好的大纲,她十分顺畅的就写到了才子长成大姑娘的情节。

长大成人后,前世,才子作为一个富家少爷,家里给他安排了教导人事的通房丫头。

而这一世,作为一个深闺小姐,家里给她安排了教导月事的老妈妈。

本以为变身女子,被锁深闺,还要裹脚已经够惨了,不想长大后还要迎来这更加惨烈的噩梦,从此以后的每个月,他都将有那么几天要忍受着胸口肿胀,肚子绞痛,浑身冰凉,甚至连床也下不得的凄惨下场。

冬秀当然没有怎么描写葵水,这时候的人都认为这是一种污秽邪祟,是决不能提起的。

她重点通过才子的身心感受,来描述女性为此所受的折磨,这样的事发生在女人身上那是习以为常、不值一提的,有谁会为女子痛经而产生重视和怜悯呢,可发生在男人身上就不一样了,每月一次的酷刑足以叫他对人生感到绝望,正是这种强烈的情绪才足以引起读者对这件事的正视。

而且才子是留过洋的,知道很多卫生健康常识,冬秀便通过他的口,对女性如何保护自己做了详细描述,比如不能碰冷水、不能嗜辣、不能过夫妻生活、要勤换月事带等等,否则留下病根,损坏根基,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健壮,这一点自然是针对男性读者的,要让男性读者们学会体谅女子的不易,那很困难,可一旦牵涉到子嗣后代,那就没有男人会不重视的。

冬秀只希望男人们为后代计,也能顺便怜惜一把女性。

这时候的才子虽然还是忘不了自己的一颗男儿心,可很多东西早已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在家中兄弟可以去读书,而他只能被关起来学女工、厨艺、管家时;在兄弟们每年参加祭祖,而她只被允许在门外叩头时;在她一向柔弱温和的娘当着她的面惩罚姨娘、打骂丫头时;在她被庶出姐妹欺骗陷害,推入池塘时,在数不清的让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他胸中那些前世的意气风发、肆意盎然不知不觉间便消失殆尽了。

他一直以为,就算自己变成女子,凭自己的才华,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最不济也能成为巾帼才女,却不想,身为女子,本身就没有去争取和奋斗的资格。

渐渐的,他也在这深深宅院中学会了另一种活法,争宠夺爱,三从四德;渐渐的,他不再开怀大笑,步行如风,而学会了低头浅笑,莲步轻款;渐渐的,他都快忘记他到底是谁了,反而越来越像记忆中原配的模糊形象。

他身不由己的被礼教裹挟着、被家庭压制着,成了木讷寡言的淑女。

他一直安慰自己,只要离开这个家,他就自由了,而目前来看,唯有嫁人这一途径了。

冬秀对才子转变的描写,是很详尽的,力求自然而不突兀生涩,不会使男读者们产生在看脑残文的感想。

至于本文的结局,冬秀也早已设定好了。

后来,才子见到了前世的自己,那个真正的才子周谦,他今生的丈夫。

事情果然如前世的记忆一般,他嫁给了周谦,却无法对他吐露实情,他深知自己是怎样高傲自我的人,怎会信这荒诞之语,话一出口,他只怕就要被当成疯子给锁起来,小时候那神婆道士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他可不敢再贸然开口。

所以他打算慢慢来,一点点从细微处透露出来。

然而周谦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不仅无视他躲避他,即便见到了,也用一种鄙夷嫌弃的目光看着他,好似看着一坨什么脏东西。

才子在那目光中恍惚了,他曾经是这样冷漠无情的人么,对一个刚嫁过来的女孩子,连丁点的礼貌都做不到,只顾发泄自己的不满,毫不留情的将一腔怨气撒到无辜的人身上。

在他还没来得及与周谦说上一句话时,对方就把她撇在老家,只身回城了。

再然后,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就接到了一封休书。

婆家本来对他还有几分愧疚之情,待他也不错,可一听儿子新娶的媳妇是大官的千金,立马就把他打包送回娘家了,而娘家爹娘已经不在人世,哥嫂只嫌他晦气,质问他:为什么不在婆家一根绳吊死,也算全了自己的名节,他们也好借此打上门去讨公道,可他居然还厚着脸皮回来了。

然后他就直接被刻薄的哥嫂送去了尼姑庵,要他好自为之。

等才子终于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剃光头发、身披缁衣,强压着下地干活了。

不堪忍受的才子,终于设法逃脱了,坐在顺路的憨厚老农的牛车上,他想:自己总算是自由身了,他可以出去找工作养活自己,想自己前世,随便写篇文章就能赚够几个月的花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