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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匆匆(20)

“既然你现在是一个人,不如做我的女朋友。”程少臣的语气始终淡淡的,不像在表白,倒像在协商合同条款。

沈安若隐约在那一汪深不可测的水中看到很久以前的自己。那一年,也有一个笑容淡淡,心思难测的大男生,也是这样喊她的名字,在几米远外的地方对她说:“如果你到毕业都一直一个人的话,不如考虑一下做我的女朋友。”

虽然是夏天,但夜风吹过,她竟觉得有些冷,脑子里空荡又混乱,仿佛听见自己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以为我已经表示得够明显。”

“你指今天?还是从很久以前?”

“这个很重要吗?”

沈安若在这场对视中败下阵来,她在那样深不可测的眼神下,觉得无所遁形,连眼睛都发涩。她垂下眼睛,盯着地上一颗小石子,低低地说:“我累了,我们明天再说吧,再见。”

她才刚要转身,突然手腕被拉住。下一刻,她已经被程少臣拉进怀里,而他的唇也同时覆过来。她反射性地挣扎了一下,却被抱得更紧。他的唇微凉,掌心却很热,温度透过她腰间的衣料渗入皮肤,她觉得身体的那一部分已经汗湿。程少臣吻得极有技巧,并没有用力,但她觉得不能呼吸,怎样都无法避开他的唇,而她的脚穿高跟鞋太久便痛得厉害,几乎站不稳,整个人的重量都被他撑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似乎在注视着她。沈安若匆匆地转身跑进单元门里,连头都没敢回,怕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促狭的笑,怕自己被当成一个笑话。

她回家后发了一会儿呆,他终于要将自己当成猎物了吗?她猜不透程少臣的动机,觉得头痛,索性把所有念头都挤出脑子。睡觉前她吞下两片安眠药,一切等醒了之后再说。

第二天是周日,程少臣并没打电话给她。到了晚上,沈安若在稍稍紧张的情绪中缓和下来,决定把前一晚的事归于他的恶质玩笑,并开始头痛如何将那只甚是昂贵的手镯体面地送还给他,而不至于伤了两人的和气。

结果周一上午,她刚开完会回到座位上,便接了值班室的电话:“沈小姐,有您的东西,请查收签字。”

“我这里有些事情,请你们帮我代签就好。”

“沈小姐,您还是自己来一下比较好。”

她到达公司门口时,见快递公司的车正停在那里,递送员看见她便笑得有些奇怪:“沈小姐,有位程先生送给您的花,请问我该帮您送到哪里去?”

沈安若诧异了一秒钟,待递送员打开车厢,她终于明白他那暧昧的眼神所为何来。车厢里堆满了香槟色的玫瑰,密密乍乍地整齐排列在精致的方形木盒里,分明是个小型的花圃。

“999朵,沈小姐,请您在这边签字。”

值班室里的小妹已经满眼红心:“沈小姐,好浪漫哦。”沈安若不但没感动,反倒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拨了电话过去:“程少臣,你有钱很了不起啊。”

她说完便有些后悔。她一向不是这样无礼又易怒的人,而程少臣似乎又特别喜欢看她恼火的样子,通常她越不高兴他就笑得越开心,这次又要如他的愿了。

果然程少臣的笑在电话里都听得分明:“我希望那些花可以表达我真心的程度。沈安若,我很认真地希望你做我女朋友。我们相处得还不错,不是吗?”

沈安若有些咬牙切齿,偏偏倪董事长的车正好从外面开进来,经过门口时停了下来。倪董按下车窗,探头看一眼:“咦,安若,这几天公司有什么活动吗?订这么多的花。”

“倪董,有个朋友为庆祝开业,送我们公司女员工玫瑰花做礼物。”

“这么有心?”

“哎,是啊。”沈安若等倪董的车走远,吩咐一下值班室小妹:“帮我把花拿出来,下班时给每位女员工分一枝。”

她突然觉得解气了很多。

正文 第十章暗自较劲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微妙的计算式。大到星球之间,小到原子核与电子,都是近了相斥,远了相吸,最终在最合适的距离上实现稳定与平衡。

——沈安若的Blog

程少臣没有再提及关于“追求”这个字眼,只是二人很快恢复了以往相处愉快的饭友关系,他甚至肯陪她去肯德基,只不过拒绝去排队买餐而已,连绅士风度也不顾,又挑三挑四,批评她热爱垃圾食品的低级趣味,最后只就着一份咖啡吞了一份米饭,沈安若看得很想吐血。

他们以前都只在周末才会通电话,只为确认约会内容。现在很晚的时候,沈安若都准备睡了,也会突然接到程少臣的电话,声音里醉意醺然:“你有没有想念我?”有时候也说:“哎,我突然很想见到你。”沈安若通常回答“太忙,没时间想你”或者“我想你做什么”。至于他的后一句话,索性回他“无聊”。程少臣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句“晚安”便挂了电话。被人抢白了还那样开心,沈安若觉得他有时候真的是特别的无聊。

他们的相处也未见更亲密,只是告别时程少臣会加一个离别吻而已,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的相敬如宾。不过也是敷敷衍衍,有时落在眉心,有时落在耳畔,有时落在唇角,很有随机性,他再也没有像那晚那样专注地吻过她。沈安若反正无所谓,也不主动去回应。

每隔个十天半月或逢大小节日,鲜花与礼物准时到达,不过没有再夸张得让人抓狂,都算正常,不会很便宜,也不会特别的贵,都是快递公司送达,他从来不会亲手拿了礼物给她。时时有保安室小妹捧着鲜花与礼物上楼,她觉得太招摇,曾抗议程少臣不要再玩这套把戏,结果抗议无效,反而弄得自己尴尬,只好嘱托值班室人员不要送上楼,只通知她下班去取就好。

程少臣一定有一个聪慧灵巧的女助手,给他女友送花送礼物也是工作内容之一。打死她也不相信程少臣会亲自去买那些女性礼物,至于他站在花店里选花的傻样子,那就更无法想象。有时候她会想象一下他的助手同时准备N份礼物并认真作好记录免得送重复的场景,不但不气反而觉得很好笑。

程少臣那段时间似乎很忙,周末常常在工作,不再整日出去玩。或许是夏天太热,没有什么好去处,又或许是那样的场合携的均是“女伴”,谁带“女友”去倒是令人笑话了,或许他另有“女伴”作陪,而她这个曾经“女伴”已经下岗。程少臣倒是有一次要带她去海里游泳兼冲浪,她觉得穿泳装很尴尬,自己本身又晕海,便死活也不肯去。

当了所谓的“女友”以后,最大的好处是,她拒绝的时候理直气壮。以前被他约要推辞时,总是费劲地转着脑子想出种种礼貌又委婉的托词,生怕显得不识好歹,或者故作姿态。如今她再不用浪费这样的脑汁,只消说“太热了,不想出去”或“今天累,改天吧”,便将他轻松打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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