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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苞待宠(131)

作者: 读读 阅读记录

“朝廷来了人?来了谁?”

“朱大人也不知道,只是守城门的差役说是有几辆马车带着帝都的通关文书进了会玄县,他说自帝都来的,见福州都已空了,还绕弯往会玄过来,不直走常州官道,定是直奔水坝而来。恐怕是圣上不相信咱们能马上修好水道,派人下来一探究竟了。”

“他奶奶的……”胡千总抓了胡子一把,“看就看罢,反正咱们也修得差不多了,若是如实禀报天家兴许还高兴!”

“唉,水道倒不是什么事儿,就是这……”白胖子县官用嘴努努那成堆的尸山,“朱大人怕御使看见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叫咱们赶紧处置处置。”

“怎么处置?”大胡子从不是个爱动脑子的,上官叫他干啥,他就干啥。

吴县官道:“赶紧叫人埋起来?”

“好!”

“等等,这么多人,也不知得挖多大个坑,怕是挖完了人也到了。”

“那你说咋办?”

吴县官抓抓耳朵,小眼珠转了几圈,“不如,咱们爽性将他们全都扔进水里去便完事了,反正是些贱民,家里也没……”

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吴县官不知该如何说,而是他再也说不出口。

他如刚才那逃跑的囚犯一般,被人一刀自后捅穿了肚子。

他的小眼从未瞪过那般大,看着胡千总的表情带着痛苦惊惧与茫然。他连杀他的人是谁也没看真切,便直直地向前倒在了地上。

大胡子千总还未反应过来,眨眨眼看向吴县官倒下后露出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

暗卫见皇帝终于忍不住动了手,立刻抽出削铁如泥的匕首来斩断明德帝手上的镣铐,团团护在他的周围,一人大喊:“圣上在此,尔等还不下跪!”

变故猝不及防,一些本欲上前的小兵听得大喝,心头猛地一惊,僵硬不敢再动。

胡千总从未见过当今天子,他看看倒在地上流了一淌血的吴县官,又看看面前撕了一张假皮脸的高大威仪男子,一时不知是真是假。

寂静的骚乱迅速蔓延开来,原本各种巨响繁杂的坝口渐渐都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都往这一处聚集,近处远处的管事之人全都匆匆赶来,终有两人是自帝都而来,临行前破格进宫面圣一回,自知龙颜相貌,他们冷汗涔涔地五体投地跪在沙石地上。

两人一跪,如同潮浪般,胡千总等人全都跟着跪了下来,不明所以的衙役士兵,茫然失措的劳役百姓,也都跟着停下下跪,游走的蛇行成了停止的蜿蜒曲线。

水利局监史丞朱兴为与大将军邹经业在半道上得知了这天大的消息,一路驾马狂奔而来,匆匆整了衣冠后与众属下赶来水坝,对着正眺望河道的九五至尊的背影胆颤心惊下跪,“臣等接驾来迟,臣等罪该万死!”

明德帝置若罔闻,负手伫立堤上远眺那奔流不息的水面。

死一般的寂静。

朱兴为与邹经业二人跪在前头,互视一眼,冷汗自颊边滑落。

好半晌,明德帝终于缓缓转过身,龙颜却是如覆寒霜。

“邹经业,朱兴为。”

“臣在!”

“抬起头来看朕。”

两人依言抬头,见到那饱含怒火的黑瞳,心里顿时再打了个突。

“这就是……你二人亟欲向朕炫耀的水道功成?”

二人不敢做声,底下一干人等也不敢抬头。

“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好法子?”

二人依然战兢默默。

“拿着朕的子民的血肉去填水道,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好法子!”明德帝再克制不住满腔的怒火,上前一人一脚,将他们狠狠踢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小妖精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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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朱邹二人一个大叫一个闷哼地受了,又迅速爬起来跪回皇帝脚下。

身后众臣皆惊慌失措, 几近匍匐在地。

“陛下息怒, 臣等全是为了陛下的千秋基业, 丝毫不敢怠慢啊!”朱兴为大声喊冤道。

“为了朕, 为了朕!”明德帝怒极反笑,“你们老实告诉朕, 此次修建,究竟强征了多少劳役?”

朱兴为额上豆大的汗珠掉落于地, 他偷偷与邹经业相视一眼,战战兢兢道:“此间详情, 臣并不知。”

“你不知?正月十五你呈上来的折子,还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转眼你就忘了?怎地,那折子不是你写的?”

“是臣写的, 是臣写的,此番修葺水道, 统共用了五万余人。”

话音未落, 他便被明德帝抓住领子提了起来。

“五万余人?何止五万余人!朕的福州都空了!常州空了么?啊?常州空了么?那骂朕的童谣已传到华州去了,常州不空,岂不愧对了那童谣!”

明德帝愈说愈怒,将人狠狠摔至地下,“说,到底私自强征了多少人!”

朱兴为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大胡子千总旁边,那千总不敢去扶,头抵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臣的胳膊断了,臣的胳膊断了!”朱兴为大喊。

“闭嘴!”皇帝上前又是一脚,继而转头瞪向胡子花白的邹经业,“他不说,你说!”

邹经业磕了个头哑声道:“臣……着实不知哪!”

明德帝弯下腰,“邹经业啊邹经业,朕叫你来做什么的,啊?”

戎马半生的邹老将军此时低头如败鸡,抖着嘴唇不敢说话。

“朱兴为!”明德帝再次一声大喝。

朱兴为扶着手肘狼狈地爬回来,“臣在!”

“说,到底多少人!”

朱兴为咬牙忍着钻心疼痛,冷汗密密麻麻,自知再瞒不过,“臣等……用了二十五万余劳役。”

明德帝脸色煞白,二十五万余!二十五万余人全都被这般如牲畜般地奴役,到底活着的有多少,被水埋了的又有多少!

“陛下,臣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梁的万代基业啊陛下!”朱兴为急迫说道,“臣的一片忠君之心日夜可表,臣等只是心急水道迟迟不能修缮,食君之禄不能担君之忧,臣,无一日寝食能安,一心只想替陛下分忧国事,完成此等大业!”

“替朕分忧,替朕分忧就是残害朕的子民么?你说,这二十五万余人,还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朱兴为连连叫屈,“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陛下,臣等岂敢残害大梁百姓,臣不过多征招了些劳役,叫他们替陛下您修建水道罢,怎会残害了百姓?只不过一些百姓体弱,又有些刁民疲懒,管束严厉了些,因此,因此……”

“因此什么?”

“因此不幸丧生者,大抵有……”

朱兴为如同耳语般说完,即便坝上安静,明德帝仍然无法听得明白。

“多少人!”

“五万余……”

“五万余?”

“七、七万?”

“到底有多少人!”明德帝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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