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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109)

凌老夫人哂笑:“男人,嘴上说的别信。”

妈妈道:“可不是。”

这是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都懂的道理。只很年轻的时候不懂,总把男人说的话当真。

只是这凌晋想找黄花大姑娘,也不太好找。因他还希望女方读过书。

读过书的寡妇他看不上,可有钱能给闺女读书的人家又看不上他。

他家里一个老母,几亩薄田。他在族学里任教,收入倒是稳定,算是温饱人家。若是这样,也不是不行。

偏他还有两个孩子,偏里面还有一个是儿子。能让女儿也读得起书的殷实人家谁个乐意女儿去做后娘。

“年初冬天的时候,他那小儿子染了风寒夭折了。倒是有户人家愿意了,偏他又没相看上。”妈妈说。

老夫人一听就明白:“挑相貌吧?”

妈妈掩口笑。

老夫人和徐妈妈也笑叹。

男人呐,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想找好看的。好看的还想她读过书识过字,能红袖添香。能红袖添香了,还想她会照顾孩子,还得是没嫁过人的大闺女。

贪心不死他们!

虽然对世间的贪心男子嘲讽了一通,但论起条件来,凌晋与肖晴娘的条件竟十分符合彼此的要求。

老夫人对徐妈妈说:“去跟她娘说吧。”

遂有了今日肖晴娘这一趟族学之行。

肖晴娘一直垂着头,听着母亲温和地向那位先生询问肖霖的学业。

时不时地,就感到有目光投到她身上来。

到他们谈完,先生和肖霖起身要回去,肖晴娘终于抬起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凌晋则看了她好几眼。

肖晴娘看起来窈窕纤细,下巴尖尖,眸子幽幽。

安静羞涩,大约是知道今天是做什么来的。

相貌、年纪、出身都是很好的,虽家里败落了,但她在金陵尚书府里长大,上过凌府里的家学,不是那等读过半本《三字经》就觉得自己“读过书”的村姑。

凌晋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肖霖最莫名。

莫名他娘带着他姐来了族学,送了几件换洗衣裳和一些吃食。

莫名先生就对他突然变得态度亲近起来。

肖霖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因在他这小孩心里,要给他姐姐说亲,就说说不到十郎、十一郎那样的贵公子,也该是个年龄相当的少年郎才是。

凌晋在他心目里,已经差了辈分了。肖霖的心思根本就拐到那上面去。

九月二十,族学里休沐的日子,肖氏忽然来登了杜姨娘的门。

她那张带着点苦意和严苛的脸上,竟也有了舒展的笑意:“我们晴娘落定了,来给你们送喜饼。”

杜姨娘和她日常互相看不对眼,也不过是邻里邻居的常态。这等情形下,且抛开日常里的不对付,说的尽是恭喜话。

一句“你也算熬出一半了”竟惹得肖氏掉了眼泪。

杜姨娘也是唏嘘。

吃了人家的喜饼,沾了喜气,杜姨娘亲自下厨做了点心回礼。林嘉只笑。

“笑什么笑,邻里邻居的。”杜姨娘啐她,“你也有这一天,到时候也要人家来帮衬呢。”

林嘉娇嗔着不依。

杜姨娘和林嘉商量着给肖晴娘添箱。

她难得大方一回:“我出一吊钱。”

“她以前给过我一个银镯子,我也还她一个银镯子吧。”林嘉跟肖晴娘一起上凌府家学,隔墙做邻居,相伴着长大,到底有几分情意,“我绣的那个鸳鸯戏水的枕套,原是给桃子姐绣的,我赶赶工,先绣出来给晴娘。以后再给桃子姐新做。”

凌府的姑娘跟肖晴娘做过同窗,十一娘和十二娘虽未亲至,但派了丫鬟来添妆。十一娘给了一只金镯,十二娘给了一对小金钗。

十三娘亲自来添妆了,她豪爽,给了一个金项圈,分量还压过了两个姐姐。

但院子狭小,房屋低矮,她只坐了坐,茶也没喝就走了。

最大方的当然是老夫人,老夫人给了肖晴娘二十两银子和一套银头面。

肖家是老夫人的故旧之人的后人,在凌府托庇于老夫人。老夫人动了,三夫人、四夫人、六夫人,还有这段时间正好从县里回来府里小住的五夫人,俱都表示了一下。

“瞧瞧,瞧瞧!嫁妆这不就凑出来了!”杜姨娘感慨,“人家指头缝里漏出来点,就够咱们过活了。”

她真心期盼着林嘉出嫁的时候也能又这样的好运。

可又知道不可能。肖氏虽然一时落难,可父族夫族都是正经读书人家。她是困于族内财帛倾轧不得已才来投靠别人。非是那种家里男人坏事、家族获罪的那种。

她即便穷困一时,身份却不曾堕过。

林嘉却是三房妾室的亲戚。虽则她和她娘的户籍落在了陵县外家那边,是良民,但顶多三夫人赏点,还没那么大脸能惊动老夫人和别房的夫人们。

林嘉的嫁妆,还得靠她们自己攒。

小姑娘家日常这些琐事自然会交流。

凌昭于是听桃子禀报:“……说是绣给我的,肖姑娘下个月就要出阁,就先给了肖姑娘了。”

桃子美滋滋:“她说回头再给我绣一对新的。”

正如林嘉所想,谁会嫌弃这些东西多呢,何况给了她都是她的嫁妆。桃子也辛苦给自己攒嫁妆呢。

嫁妆多一点,腰杆子硬一点。

……

嗯?公子身周的气息怎么这么冷?

第二天,忽然有人敲开了肖家小院门。肖氏开门一看,是桃子。

桃子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婆子们还抬着箱子。

桃子笑眯眯:“我们公子听说霖少爷的姐姐要出阁,特地叫我置办了全套喜服喜被给夫人送过来,望夫人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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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介意)

第72章

凌昭意识到, 林嘉身上有些事,他是无法阻止的。

说来也奇怪,世间事, 大到天上去, 譬如到内阁、到陛下那里, 他若想掺一脚总也能有办法。

偏林嘉身上, 小到一件绣品这么小的一件事, 他却无法控制。

不是无力,而是弯腰够不着,有力也使不上,让人郁躁。

凌昭直觉得这份郁躁是不对的。

比起这种郁躁感本身,更让他警觉的是这份“不对”。

他破天荒地问四夫人:“我是不是从小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四夫人道:“可不是。而且假大方。”

凌昭:“……怎么说?”

“若是亲近的人, 哥哥弟弟的,你便将那东西给了对方。自然大家都觉得你从小大方。”四夫人撇嘴, “可若是你不喜欢的人,你宁可扔了也不会再让对方摸一下。”

凌昭纳闷:“我怎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夫人道:“我想想,五岁、六岁的时候吧?”

凌昭按了按额角。但他颇有些释然,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天生的性格, 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桃子来回禀的时候, 他在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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