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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200)

凌昭道:“别胡来,婚姻之事得两厢情愿才行。”

凌五忙道:“我没有,我没有。”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觉得小九郎不愧是四嫂子的儿子,没那么迂腐。

凌昭道:“张少东六月才成亲,正是新婚燕尔之时,怎可能听旁人谈什么和离不和离的。”

“咦。”凌五只知道张安有妻,没关注过具体,“竟是才新婚不久的吗?唉,我就晚了这么一点时间!”

恨死了。

但转念一想,张安是不是也是因为新婚正情浓,所以还舍不得家里的妻子?

凌五心思又活动了起来,觉得或许给张安一些时间,他虽嘴硬,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明明是个风流胚子。

只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他才能放下,这边哥哥一直催自己,祖父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烦死了。

凌昭似是看破她所想,缓缓道:“女子嫁人,犹如二次投胎,若不顺,余生郁郁消磨,无甚乐趣。回头我去劝劝十二太叔公,五姑姑宁可晚些嫁,也不可匆忙找。”

凌五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窜到书桌前,感动到不行:“小九郎!小九郎!拜托你啦!”

凌昭摇头笑笑。

待凌五回去,他却笑不出来了。

张安这样一个人,怎么竟能抵抗得住这样大的诱惑?

林嘉的美貌贤良固然是一部分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凌昭一想就明白了,恰是因为背后有他。

连续两单大买卖,盘活了张家的布庄。

这是在林嘉嫁过去之前就许诺了张家的事,也随着林嘉嫁过去应诺了。

林嘉到了张家一站稳,就迅速接过了管家权,把所有担子都接过来,勤勤勉勉把张家撑了起来。

张安坐享其成,暂时地拥有了一份轻松的生活。

做知府女婿的诱惑虽大,但真要做,就得先休妻或者和离,是一个难度太大的动作。对刚刚进入一种安逸状态的张安来说,缺乏足够的驱动力。

季白来到水榭的时候,看到凌昭负着手站在窗前眺望。

他垂手上前:“公子。”

凌昭转过身来,但许久都没有说话。

季白知道,这通常是要说的事情重要或者为难。

的确是很为难的,凌昭说的时候就觉得滞涩。

因他现在所说所做,与当初月夜里向林嘉做出保证时的初心相去太远,背道而驰。

他道:“去与张家说明白,待我丁忧结束,母亲就跟我去京城。这边生意上能给的关照,就到此结束了……”

他想着林嘉听到这些时会有的心情,越说越难。

“季白,”他破天荒地问季白道,“她能想得到,我不能护她一辈子的,对吧?”

季白人都麻了。

季白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家公子在嫁林姑娘的时候,想的竟然是要护她一辈子吗?

凌府的季白管事每一次莅临张家,都是张家的大事。

张安不在家,张氏就衣冠整齐地陪着林嘉招待季白管事。

只是季白管事说话听不懂,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看着媳妇倒好像能听懂的意思,待会问问她。

林嘉点点头,道:“明白了。”

“季白管事放心好了。”她道,“如今店里的情况比以前好多了,慢慢会好起来,请……请嬷嬷和曾伯都不必担心。”

季白办过许多有难度但也必须硬着头皮去办的差事,唯这趟差事办得十分不爽利。

季白心里叹了又叹,一肚子的话奈何一句也不能说,只能匆匆告辞。

临走前瞥一眼,这短短两个月时间,小院里大变样了,充满了生机。

小户人家能这样,通常都是因为有一个能干又热爱这个家的女主人的缘故。

季白的脚步都滞了一下。

待送完客,张氏问林嘉:“小凌管事到底在说啥?我咋听不懂。”

还有四夫人,还有丁忧什么的,还提到京城。总之云里雾里,说话也不直说,好像兜着圈子。

林嘉容色沉静,道:“没什么,就是四夫人以后会离开金陵。”

张氏才说“那跟我们有什么关……”,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了,“啊”了一声道:“那、那咱家的生意。”

林嘉道:“小凌管事就是委婉地告诉咱们,以后他们都会回去京城,这边的事,嬷嬷和曾伯可能也帮不上忙了。”

林嘉从来没指望凌昭能照顾她一辈子。她其实一直在等着他放下,或者离开。

她和他之间不管曾有过什么样的情愫暗涌,都在她出嫁那一刻结束了。

仪式这种东西的意义,就是要给人一个信号。告诉你,有些事起始了,或者有些事该止了。

从少女成为人妻,那回眸的背影便融在白光里,林嘉已经再没看到过了。

只希望九郎也能这样。

一湖水。

一汪月。

梅林中既已无人,关上那扇窗就可以了。

但张氏听了就慌了。

林嘉安慰她道:“娘,别怕,我上个月底和掌柜对过帐,咱们上了新花色之后,客流都比从前多了,进账也多了。以后踏踏实实地,不愁没饭吃。”

张氏原指望着靠林嘉一辈子呢,不由有些失望。

但的确这媳妇能干又孝顺,娶了她之后,自己的生活都变得好了起来。看她并不着急着慌,想着再不济,媳妇还有十亩良田。田产加上铺子,一家子的体面也能撑起来。

心里倒是踏实了几分,只是想到大客户以后没有了,不免长吁短叹了一阵。

林嘉叫刘婆子给她烧了肉,一碗肉就着米饭吃下去,就不唠叨了。

反正有媳妇呢,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自己不操心了。

中秋节张安放假回来了,眼神有点飘忽,见着妻子母亲,强打精神,将自己路上买的烧鸭给刘婆子:“晚上加道菜。”

张氏嗔他乱花钱,他道:“过节嘛。”

张氏道:“媳妇准备了又肥又大的螃蟹。”

她说着,想到养在水缸里的肥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晚上林嘉在房里告诉了张安之前季白来说的事。

张安脸色非常难看,虽没说什么,可翻来覆去好像睡不着。

“你不必慌。”林嘉平躺着,看着帐子顶道,“现在不比从前了,铺子里上的都是新花样子,很受欢迎,出货也挺快的。我好好跟掌柜学了学这里面的门道,他说,就照这样,这季货脱手了,能及时再补新样子的,流通起来,就没问题。好好干,家里不会没饭吃。不必总指望着别人手指缝里往外漏。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

张安:“唉……”

这个相公有许多明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不好的毛病,但性子倒是还好,对人十分温柔。

便是婆母私自借了那样一大笔钱给舅舅,他也只是气得跺脚,说得最重的一句话不过是“爹能让你活活气死”,余下便没了。

她翻个身,侧躺着,半搂着张安,轻轻拍他:“别想了,如今家里情况挺好的,有你吃有你喝,不必愁。你好好念书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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