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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210)

凌六爷看向凌尚书。

偏凌尚书面色阴沉,竟不反驳,只“嘿”了一声。

看小儿子望过来,他道:“怎了,你觉得不行?”

凌六爷额上冒汗:“这……”

怎地家里人犯了事,除了尽力营救之外,竟还有“叫他去死”的选项?

凌尚书道:“树大生繁枝,枯枝烂叶,根子坏了,当剪则剪。”

纵他们能从官面上把故杀改成过杀,也改变不了凌延背后袭杀亲生兄长的事实。

那头骨都碎裂了,脑浆都迸溅出来了,这等狠辣歹毒,实令人憎。

这事暂时府里内部议定,具体还要等下午族长、府尹都来了再正式商定。

但得通知三房。

便派人去请老夫人、三夫人和秦佩莹。

这三人来的时候都惊疑不定,因家中妇人被唤到前面的议事厅,必是出了大事。

老夫人问:“出了何事。”

凌尚书看了一眼三夫人,说:“老六来说。”

三夫人被公公这一眼看得惴惴,和秦佩莹对看了一眼。但秦佩莹也是满心困惑,不能给她什么答案。

凌六爷把事情简洁一说,老夫人震惊无语,三夫人直接瘫倒在地,秦佩莹蹲下扶着她,只咬着唇,面色阴沉。

凌尚书道:“会给他定为过杀,判绞。要不要收赎,老三家的,你来决定。”

收赎,便是以钱赎罪。

依大周律,若故意杀人,会判斩首,必须偿命。只有遇到大赦,才可收赎,赎银二十两。

斗殴过杀,判绞刑,可收赎。赎银十二两四钱二分。

也就是说按《大周律》,凌家出十二两四钱二分银子,凌延就不用死了。

会改判流放、坐牢。

凌府要肯出足够多的银子,也可以把凌延全须全尾地捞出来。

三夫人被凌延做的事惊到腿软。

可她养了凌延好些年了,仔细一想,内心竟觉得,其实没那么意外。想起当时凌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便是让人假冒亲族冒领孤女再转手给他,三夫人隐隐生出“那个人,果然做出了那样的事”的感觉。

背后偷袭,击碎头骨,杀死亲生兄长。这狠毒感让人身上生出鸡皮疙瘩。

三夫人根本就不想再要这个“儿子”了!

只是要让她说出“不必收赎”的话来又怎么可能。她与凌延有礼法上的母子关系,现实中的抚养关系,她是怎么也不能做一个不慈的母亲的。

“还、还是得、得赎的吧……”她期期艾艾地道,“总、总不能让他去死,毕竟,毕竟是咱们家的孩子。”

凌六爷和十一郎都松了一口气。

凌尚书神情只淡淡。

三夫人垂下头去。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让凌延再回到她身边来。一想到这人骨子里恶得流脓,她就浑身发毛。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一个寡妇,好不容易养个嗣子,怎能亲口说让那嗣子去死。

她回避了凌尚书的目光,把头深深垂下去,其实内心里很希望在场有什么人站出来说“十二郎恶得很,怎能留在我家”,然后想办法替她把凌延从身边赶走。

这时候,果真有个人说话了。

那声音清越而冷淡。

只听他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十二郎有杀人之心,若无惩处,恐日后更行大恶。赎了死罪去,活罪不可饶。如此,才能叫家族子弟明白,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以为警示。”

三夫人是十二郎的母亲,这事必须得问她的意思。凌尚书问:“老三家的,可有异议?”

三夫人帕子捂住脸:“我妇道人家,听家里的。”

凌尚书便点了头,敲定了这个处决。

但凌昭还没说完。

“此事面上虽掩过去,但实质恶劣至极。”凌昭道,“赌博之瘾,杀人之意,无一不恶劣,实乃坏家之本。”

秦佩莹立刻跪下谢罪:“都是媳妇的错。十二郎最近总拿钱,我与他争吵过几次,却无力阻拦,请祖父责罚。”

凌尚书道:“他住在学里,旬日才回,你如何看得住他。起来吧,不怪你。”

秦佩莹也是帕子捂脸。

秦家女到这时候,姿态也是优雅的。

凌尚书对凌昭道:“你接着说。”

凌昭道:“大宗大族,若想长盛不衰,必得修理枝叶,剪除腐烂败坏之处。”

“凌延所行之事,当除族。”

“凌明辉嫉妒族人富贵,以赌诱之,品德败坏,当除族。”

凌六爷和十一郎都长大了嘴,脑后生了冷汗。

怎竟连死人都要除族?

被宗族除名之人哪还有生路,别说生,凌明辉死后除族,都进不得凌氏的祖坟!

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这于时人来说,顶顶不能接受,也实在太惨了。

凌昭抬起眸子。

昨夜,他亲眼看着凌延和凌明辉进入院子,亲耳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林嘉的遭遇,全出自这二人之手。

于凌延,他为了保住尚书府的富贵不惜弑兄。

那就剥夺他的身份与富贵。

于凌明辉,死了就无事了?

给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 134 章(落定)

众人都垂下了头, 没有人提出异议。

所有的人目光都移动,聚到了秦佩莹的身上。秦佩莹深深垂着头, 沉默着。

三夫人看了秦佩莹一眼,忽然跪下:“父亲、母亲!”

有心想为秦佩莹求情, 却不知道该怎么求。只急得眼泪流出来了。

“只苦了十二弟妹。”凌昭道, “十二弟妹若愿和离,凌家再补一些嫁妆与她。日后,再择佳婿。”

大周朝并不禁寡妇改嫁,当然, 若守节, 会受到褒赞。

但秦佩莹太年轻了, 她比林嘉都大不了太多。若说她和凌延有多深的感情, 凌昭不信。若要她守, 未免残忍。

且太年轻, 万一守不住做什么丑事, 又是麻烦。

凌昭对秦佩莹也作出了安排的建议。但他终究年轻,有些事还没顾虑到。

但凌尚书当然能想到,他便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会意,问:“七娘,你可有子嗣信?”

秦佩莹握了拳, 道:“尚未。”

她才来过一回癸水,确信未曾有身孕。

老夫人叹气:“你自己选吧。总之凌家不会亏待你。”

秦佩莹脑子里信息纷乱,正在激烈地比较着自己可走的道路的优劣。

作为庶女, 若和离回家二嫁能嫁个什么样的?

先不说丈夫, 若是赶上一个成日里让媳妇站着立规矩的婆婆,就先受不了。

且她嫁妆这样厚的一个主要原因便是因为她嫁的是凌家, 丈夫虽嗣但嫡。若嫁去别家,未必不被娘家克扣了嫁妆。

秦佩莹一咬牙,跪了下去:“七娘不和离,生是三房的媳妇,死是三房的媳妇。”

她磕下头去:“七娘未曾为三房延续香火,实大不孝。十二郎人品恶劣,也不配为凌家三房延续香火。听闻长房、二房的兄长们都有儿子,愿过继一庶子,为我公爹承继三房产业,延续三房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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