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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256)

似凌延,死在去云南的路上, 都没有人觉得奇怪。因出远门死在路上, 实在正常。

所以林嘉体格娇弱, 若死在路上也是正常。这种生死由天的事, 也不能说是谁的责任, 对使团的正使和凌昭来说, 影响也不会太大。

凌昭的计划, 是打算在安排林嘉死遁之后,说服正使继续西行,带着嫁妆去和疏勒王庭谈判。

最好的结果是让他们接受嫁妆,从随行的宫娥中立一人为公主。

因和亲之国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是”娶了大周公主“的这个名分, 和公主的嫁妆。

至于公主本人,其实没那么重要。所以从前大周强盛之时,甚至可以用宫娥给个封号便去和亲。

这一次, 不过是使团在京城觑见京城局势、皇帝病体, 趁机加价罢了。非林嘉不可,更是二王子个人的意愿。

疏勒还有疏勒王, 疏勒王才不会在乎二王子娶的这个女人美不美,是不是真公主。二王子又不是只有一个王子妃。

疏勒王要的是名分,是嫁妆,是实惠。他们频繁叩边,挑起边事,便是为着先打一架好再勒索。

一是怕儿子出远门有危险。

一是……凌昭的命怎这样苦,送嫁过她一次,还要送第二次。

四夫人无法想象凌昭的心境,只觉得太苦了。

她也恨自己当初就该阻止凌昭第一次发嫁林嘉。

当初只想看个乐子,也是因为那时候根本没想到凌昭竟会想要娶林嘉。

士大夫人家的正统思想,妾可以有,但是不可付出过多感情。因终究是个物件一般的存在,失去也没什么。

所以四夫人当时没有阻止。

现在想起来,悔得不行。

儿子看似聪明绝顶,当时又那样云淡风轻,她以为他都想明白了的。

她万万想不到这样聪明的儿子在某些事上愚钝至此。

这场合中,车队队庞大,人数众多,还很嘈杂。许多送亲随员来送行的家属都哭,场面有些乱。

太多人围着凌九郎。

凌家的管事踮脚看了看,知道自己没可能过去跟凌昭说得上话。只他心里有个事,又想跟凌昭汇报一下。要不然等他回来,搞不好半年一年的说不准呢。管事便左右找找,终于找到季白。

他匆忙过去,想赶在主人们道别完之前把这个事说了。

季白道:“啊?那个拓印?”

管事道:“对,就先前九郎从金陵写信过来让我给打听的那个。”

一直没打听到,后来凌昭听了汇报也没说什么,管事也就搁下没再管了。

“昨日里我一个老友来看我,他以前是做朝奉的,老资历了。我以前在府里做采买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许多年交情。只他现在年纪大了,已经回乡下养老。”管事道,“他来我家喝酒,我忽然想起来这个事,就把拓印拿出来给他看。他果然识得!”

“哎,你猜那是谁家的印记。”

“真是想也没想到,怨不得问了一圈,竟没人识得。”

……

太子为队伍送行一直送到十里长亭,季白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凌昭汇报这个事。

好容易在十里长亭最后一次告别,队伍西行,太子驻步。

季白又要管着自家的随从队伍。

半日后,队伍第一次停下来歇脚,季白终于觑了个空子去跟凌昭汇报。

说起这个事,他面色颇异样。

“忠勤伯府?”凌昭重复了一遍。

京城勋贵中并没有一户忠勤伯府。但凌昭知道,自己肯定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号。

“正是,忠勤伯府如今已经没有了,所以从前才打听不到。”季白脸色怪异,道,“忠勤伯府其实就是……”

不需要他说,凌昭已经抬起眸子:“定远侯府?”

便是他,也难掩惊愕。

“正是。”季白觉得自己日常里也算镇定,真不怪他大惊小怪,因这个结果实在出乎预料。

定远侯,便是平定了北疆,收附兀良哈三卫的沈赫城!

当年他在特殊情况下,以庶子承爵,承的是忠勤伯的爵位。却在北疆战场上爆发成了新一代的将星,连太后都赏识。

以其功大,升为定远侯。

一个庶子以一己之力,将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升了等。

他自然有资格改变家族的印记,打上属于他自己的烙印。

人们渐渐都认识了新的定远侯府的印记。本就没几个人记得的旧印记随着那个没落伯府的名号一同消失。

凌昭沉思片刻,决定:“先不要给她透口风,待眼前的事解决,再来解决这件事。”

林嘉一直都想要个家,她嫁入张家以为自己有了家,她被皇帝舅舅封为县主以为自己有了家。结果,两次都伤她至深。

凌昭道:“现在也没法去求证,待这事解决了,那边想办法证实了,再给她说。”

季白更多是了解京城的人和事,定远侯沈赫城名号虽响,但他远在北疆。当年一去,至今未归。

季白对他了解的不多,且他对林嘉身世了解也有限,如“庶子”之类的隐秘之事,凌昭知道了,也不会随便再告诉仆人。

他只知道林嘉的身世跟印记有关。如今查出来是定远侯府,他想的是,或许是定远侯的亲戚呢,堂兄弟什么的。

便垂手应是。

只凌昭心里面对比了当年的时间线,林嘉的父亲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世事是多么无常。

倘若早一些,或许都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林嘉会被轻易推出去牺牲,就是因为她没有父族,纵有了县主封号,也是个无足轻重之人。

可时光不会倒流,如今他们已经走在了去疏勒和亲的西行路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先将眼前的情况解决再说。

和亲队伍走得比预想的要快一些。

因秋日里天气凉爽,没有春日的风沙,也没有夏日的暴晒,其实很适合赶路。

使团的和亲正使不是旁人,正是兴王。

兴王根本就不想走这一趟。奈何外人看他,是义德公主的义父,他若不去,实在难看。

皇帝点了他,也不敢不去。

从前与太后和宣平侯府走得太近了。皇帝没精力跟他计较,太子必定还记得。兴王现在只得卖力地讨好,以挽回印象。

好在太子安排的副使是凌昭凌熙臣,虽年轻,却实是实干、有能力的人。兴王基本上就是挂个“正使”的名号,大小事都是凌熙臣在安排。

他落得轻松自在。

只赶路赶得太紧了,兴王有点受不了。他坐车都有点受不了,便对凌昭道:“也不用那么急吧。”

凌昭道:“便这样算日子,也得冬天回。到时候,冰天雪地,手指冻冰,王爷只会怨去的时候走的不够快。”

兴王抱怨:“真是,就该春日发嫁。”

正常和亲都是春日发嫁,夏日抵达,秋日队伍返回京城。皇帝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才急着促成,想用和亲换取西疆安稳,让大周的政权平稳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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