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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81)

萧知情敛袖拜礼,眼睛却落在侍卫的血衣上。李培南穿着锦青常服,长身而立,极有威仪。看到萧知情抿唇强忍的模样,他只能对侍卫摆摆手道:“下去领罚。”

侍卫磕头拜谢,若是按照平常的处置,他必定是逃不过一死,但今天恰巧萧知情来了,救了他一回,所以他转头又给萧知情行了个礼。

萧知情笑道:“学生代他向世子谢礼。”

侍卫快步走下楼,对厉群说了说处置,厉群唤人取来军鞭,就地结结实实抽了侍卫一顿。闵安躲在狮子后,听到鞭子落在肉身上钝响,想起鞭笞的滋味,又缩着肩悄悄离开了院子。

世子府的刑罚,果然是严厉的。闵安走着想了想,突然又意识到,萧知情不简单,竟然能劝得世子爷放了人。

书房里李培南听完萧知情的案情禀呈后,吩咐道:“坐吧。”

萧知情依言坐下,接到丫鬟进奉的茶盏时,欠欠身道谢。李培南看向萧知情白皙的脸庞,见她耳角下遗留的血口子,与肤色一比显得那样醒目,还淡淡说了一句:“伤得重了一些。”

萧知情莞尔一笑:“世子教学生功夫,偏生学生技艺不精,要带伤走出去,是学生的不是。”

李培南安静坐着,没有说话。

萧知情饮过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盏,说道:“是否让世子检查一下学生的课业?”

“我唤厉群陪你去。”

萧知情微笑回道:“还不足一月就要上赛场,世子若是放心,学生输了也不会觉得愧疚。”她偏了偏头说:“请世子定夺。”

李培南沉吟一下,起身道:“随我来。”

不多时,行馆校场里擂响了军鼓,厉群带侍卫准备妥当,向萧知情抬手施礼道:“讨教了。”

萧知情单身站在极高的木桩上,周遭疾驰的骑兵掀起阵阵尘土,都不能沾染上她的裙摆。每当有骑兵飞掷过来黑色鞠球时,她手持长杖将其击飞,动作利落而干净,像极了她的转身。玉珏叮咚一响,随着她的力度轻跳着。

李培南坐在校台上看了一刻,唤道:“停!”

萧知情站在秋阳下遥遥笑问:“世子觉得怎么样?”

“十分好。”

☆、第59章 对策

阳光撒落下来,映着萧知情深邃的眼目,如同蕴了一层墨。听到李培南的夸赞之后,她禁不住抬袖擦去额上的薄汗,对着校台露出了羞赧的笑容。这时,侍卫们依令勒住了马,马蹄稀稀拉拉扬起一阵灰。一团灰蒙蒙的影子突然从停驻的马腿下,连滚带爬地掠过来,裹着尘土沙障,呼的一声,径直扑向了木桩。萧知情猛然觉察到有硬物扑来,扬手挥打出去,腰身随之一拧,玉玦滑落下来,撞在桩头断成两半。

玉米吱的一叫,滚倒在沙地上。它是一路逃离着白鹘将军的飞啄,冲到校场里寻求救兵的。往日这个时辰,闵安向来是站在木桩上练功,所以它轻车熟路地冲进来,裹着一团沙土看也未看清,就直接扑上了桩头。若是闵安,必然会伸出手臂搂抱在它,实在不会像今天生出这个变故。

萧知情连忙跃下木桩,伸手要抱起玉米,嘴里连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这是谁的猴儿?”玉米龇了下牙,冲她挠了一爪子,将她白玉般的手背抓破,渗出两道血痕。

萧知情连忙甩开玉米,将手背收在身后,用袖中的绢帕擦去污败的沙土及血迹。玉米被外力掀倒,又在沙地上翻滚一下。它站起身跳了跳,对着疾步走过来的李培南吱吱叫了两声,然后飞奔出校场找主人告状去了。

李培南对厉群说:“跟过去看看。”厉群招手示意侍卫队跟着他赶紧离开,李培南想了想,回头又说:“把将军栓起来,给猴子疗下伤。”

很快校场里只剩下两道静立的身影了。

萧知情微微低头,抿住嘴,始终将手背在身后,眉目无异样,仍旧温和如水。李培南猜她或许是受伤见了血,想着她晕血的旧病,始终还是要问一句的。“你怎么样?”

萧知情用完好的右手摊着断玉,苦笑道:“世子赏赐的上好龙纹玉,摔成两半,可惜了。”

李培南淡淡道:“依照往日规矩来,赢了比赛,我再赏你一块。”

萧知情轻轻施了个礼,将断玉擦干净小心放进衣囊里,又抬起眼说:“学生有个不情之请——”

“既是不情之请,那就不用提了。”

萧知情垂眼顺从道:“世子说得是,是学生僭越了。”

李培南转身朝校场外走,她跟在后,拿出一直藏着的手背瞧了瞧,见血迹依旧狰狞地爬在上面,又用绢帕系住了左手。李培南一直走到主楼院门前才转头问:“还有什么事?”

萧知情微微一笑:“世子说依照往日规矩来,容学生提醒一下,马球站桩之后,便是武力考查。”

“你练得怎样?”

“数月来未曾间断过。”

“嗯。”

李培南丢下一个字,不置可否抬脚就要朝后院走,萧知情忙说道:“祁连家新进了一批才俊子弟,其中不乏剑术高超者。世子若是再藏着那君子剑三招,学生恐怕在武力赛场上无法助得小相公取胜。”

李培南驻足:“你想学那三招剑法?”

萧知情敛衽拜了一礼,缓缓道:“学生不敢僭越,只是想着,请世子演练一回也是好的。日后与小相公对练时,学生可以托大说一句,完全有资历指点他一二处破绽。”

萧知情是前一轮逐鹿大会代替李培南参赛的属下,并且取得三连胜的佳绩。她说出这番话,确实有些道理。李培南考虑的正是这一点,唤值守侍卫抬来兵器架,选了一柄长剑在手中。他回头看了看萧知情缚住绢帕的左手,沉顿一下,最终又将武器换成了竹剑。

萧知情已经手持一柄长剑在对面遥遥施礼:“请世子赐教。”

李培南当即攻出第一剑“投木报琼”,第一次在萧知情面前演练出从未外传的三招自创剑法。萧知情错步拧身,双手持起长剑阻隔剑招,察觉到一股柔力从上压下,嘴角不由得露出笑意。待一击相触过后,她站住脚步说道:“多谢世子手下留情。”

李培南负手而立,仿似从未离开过当地,仅点了点头。

萧知情笑道:“还有两招。”李培南随后又施出“相见恨晚”及“白首同归”,顾念着她的伤手,只使出了两分力。萧知情自然能轻松避开,并且看清了整个剑式攻路。

李培南问:“看好了?”她有些迟疑地摇头。他将竹剑背在身后,淡淡道:“我只使一遍,剩下的你自己领悟。”

萧知情立刻持剑演练起来,频频错了几次,看得李培南皱眉。他站着口述起手剑诀,督促她两刻钟,院墙外闵安听到他指点剑招的声音,更是不愿意进来打断这种聚集的场合,又轻手轻脚地走了。

秋阳爬上高空,萧知情额上渗出不少汗。李培南说道:“先歇着。”转头走向了后院竹屋。萧知情朝着他的背影施了礼,走到一旁询问刚才校场里的那只猴儿是谁人的,听说是闵安的家宠时,又掏出银子吩咐随从去置办一个果篮来。

后院竹篱围住的一屋一树一桌一棚就是闵安的全部地界。此时黄色小野花在秋阳下冒出头,爬到了他家门槛上。竹门是紧闭的,可见主人并不在家。厉群手举着竹筐站在窗外,玉米还扒在框底荡来荡去。

厉群一见李培南走近,忙说道:“小相公出了行馆一趟,买来生肉喂食豹子,说是感谢豹子的相助之恩。”他觉得好笑,说到这里刚想咧下嘴角,突然看到自家公子一脸冷清地站着,咳了下,又接着说:“小相公连带着谢了豹奴,去石屋找豹奴,塞给他一些吃的,随后两人又去了偏院。”然后止住了声音。

李培南自然要问清:“去偏院做什么?”

厉群低声道:“小相公心肠好,听说侍卫挨打受了伤,唤豹奴去给侍卫上药。”而他们这一批人,摄于主家公子声威,根本不敢踏足偏院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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