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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腰(重生)(53)

作者: 岚山雀 阅读记录

分明秦氏半点厉色也无,说话也是一贯的缓慢柔软,甚至面上还带着慈霭之色……

分明,其实秦氏说得都对……

她那时确实对李云辞这个人无多欢喜,亦对他送了她何样的物件也无多兴趣,包括现下还在不知哪口箱子里摆着的那套盔甲,还有不知被她塞到何处的那块璞玉……

贺瑶清回想起那日除夕,东珠亦拿到了李云辞备下的红布袋子,在未知晓内里是何物件之时,已然喜上眉梢。

还有那日在马场,初初见到李云辞时,那般自然地挥手唤着他阿兄……

两两相较,谁人待李云辞真心,谁人不过皆是场面上的应付,想来旁人亦是能瞧出几分来的,遑论秦氏?

贺瑶清垂着眸不作声,那头秦氏仍在絮絮说着。

“现下他阿耶去了,我亦不知能陪他到几时,便总想寻个真心待他之人……”

“东珠与阿辞自小便是一齐长大的,东珠性子欢脱些,但阿辞总是能管得住她。至于东珠待阿辞,想来不用我说,你亦是瞧得见的……”

亦如秦氏所言,这些话,她皆是认的。

“原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常事,你是雍州梁王府的王妃,这一点不会变。阿辞现下正热孝,待过些时日罢,你瞧如何?”

话至此,所言何喻已然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要替李云辞纳妾。

分明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她想要的那头去,才刚喝得也分明是最生津止渴的瓜片,分明她早就知晓李云辞最后会娶谁人。

可她现下喉间发干,胸腔内的一颗心只不住得往下沉。

许是太快了,她想。

她还不曾准备好,她不过刚取得了李云辞的信任,还不曾与李云辞说开,亦不曾想好何时出府,连出府后要往何处去都不曾盘算过。

是了,太快了。

自从年下回了王府,因着欢脱的东珠,教她已然乐不思蜀,险些忘了几月前从金陵城出城、在那轿撵上头是如何作想的了。

贺瑶清盈盈若水的眼眸上头的眼睫不住地颤动,她如今心下烦乱,不知该如何应对秦氏。

这样的事,秦氏完全可以跳过她兀自与李云辞相商。

为何今日特意寻了她来,特意点了点她。

贺瑶清心乱如麻。

内间的檀香氤氲渐渐飘了出来,缓缓探过贺瑶清的鼻尖。

她父母早逝,上辈子遇人不淑。

入了王府后,秦氏待她好,李云辞待她好,东珠待她好。

便忘乎所以,妄自生了眷眷之心。

可秦氏待她好,在瞧出了她于李云辞无热切之心时,便也要她来替纳妾。

想来是要她去与李云辞说,是要看她能否做好梁王府正妃这个位子,是要看她可有容人之量。

李云辞待她好,想来亦是为还先头在陈氏家中的恩情罢了。

至于东珠,那样鲜活的人,想来今日无论谁人做了李云辞的王妃,她都能与之玩到一处去的。

从陈氏那处初回府之时陡然而生的娉伶之感,眼下亦如蔓生的藤枝,缓缓在她的胸臆间肆意生长着,和着她的血肉在生根发芽,渐渐勒住她的心腔……

半晌,贺瑶清脑中忽得清明。

原她也不想长久待在王府中的,现下不过是将她往后要走的路稍稍提前罢了,她想。

遂柔声道,“母亲说得有理,劳母亲处处为我二人着想,王爷平日劳累,多一人侍奉王爷亦是好的。只这样的事情原我也做不得主,待得了机会,我问一问王爷……”

“母亲瞧着,可好?”

说罢,贺瑶清抬了眼眸,看向秦氏。

想来她的回答亦让秦氏满意了,遂含笑让她回。

贺瑶清随即起身告退。

待出了屋,外头天还是大亮。

外头的草木之气瞬然将她周身的檀香冲淡,亦教她下意识地深唿着气。

檐下的俞嬷嬷见着随即上前来搀着,只瞧了贺瑶清的眉眼,因着眼下还在东院,便不曾多问。

只二人行至甬道尽头之时,便见台阶下头蹿出一个火红的身影。

是东珠。

那东珠悄么儿躲在回廊廊柱的后头,只露出一半的身子望着贺瑶清,眉眼间皆是小心翼翼。

贺瑶清自然也瞧见了,唇边泛着笑意,“东珠?”

东珠见状,才缓缓从廊柱后头出来,“嫂嫂……”

“怎的这般与我生分了?”

“上回我险些将你害下马,怕你不爱与我一道玩了……”

“怎会,你许久不去寻我,我时常想你。”

东珠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贺瑶清这般说,面上随即有了笑脸,三两步跑至贺瑶清跟前,伸手拦住了她的手臂。

“当真么?”

“自然是真的。”贺瑶清说罢还点了点头。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嫂嫂怎的来了东院,可是来寻我的?原我也一直想着嫂嫂呢!”

闻言,贺瑶清一时失笑,想来秦氏的意思东珠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贺瑶清眉眼微转,“先头你说要去瞧一瞧阿迎他们,可去过了?”

“自然没有,阿兄不许我出府,阿大时刻跟着,哪里能得空去……”

说罢,眉眼倏地一亮,“嫂嫂是要去吗?且带我一道罢!”

“不急,今日匆忙,既要去瞧他们,总得要带些吃食钱物去,过几日吧。”

东珠随即点头入捣蒜地应下,却也不走,只亦步亦趋地跟着贺瑶清,待至东院院门口,才恋恋不舍道。

“嫂嫂,我一会儿还有课,待晚些时候,我可还能去寻你?我这几日,下棋已然精进了好些!”

贺瑶清自然应下。

至此,便与俞嬷嬷一道回了南院。

待至南院,径直回了偏屋,俞嬷嬷便开口问道。

“今日老夫人寻王妃何事?”

贺瑶清原也不想多事,便随意寻了由头搪塞了过去。

俞嬷嬷不疑有他,只眼波流转,复道,“王妃莫要怪婢多言,只日后与表小姐一道时,可得小心些,虽说她未必有害王妃之心,可婢瞧着她这般脾性,总是心下不安。”

贺瑶清颔首应下,而后便将俞嬷嬷遣至屋外,只道想静一静。

待人走了,阖上门,屋内便只余贺瑶清一人。

屋内仍烧着一个地笼,虽说不似冬日里那般一拨一拨地燃着炭,可内里还燃着一段银丝炭火,上头还覆着一抔香料。

原是顶好的凝神的香料,贺瑶清靠坐在贵妃榻上,心下静静地盘算着日后。

她身上无多长物,妆屉里的首饰上头皆有金陵城的鉴印,便是偷摸带去当铺无人敢收是小事,只怕旁生枝节。

既如此,便只得寻了李云辞与他摊开说……

可这样的话要如何去开口,说她原嫁入梁王府并非本意?

说她原是因着蔺璟那厮故而来了梁王府?

倘或李云辞不应呢?说到底,他二人是圣上赐婚,若李云辞放跑了她,圣上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