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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方休(134)+番外

作者: 月色白如墨 阅读记录

浴室中瞬时安静下来,林言气喘吁吁地看着他,脸上有种被逼到了绝处,鱼死网破般的孤注一掷。

陆含谦看着他,眼睛里黑沉沉的,令人捉摸不透。

他衣衫半湿,又在和林言的拉扯中弄得很凌乱,看起来有些狼狈。

林言望着他喘了半晌,蓦然再次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哪怕陆含谦仍然站在浴缸边,但林言似乎有把握这次他不会再阻拦自己。

果不其然,陆含谦没有动。

但在他经过陆含谦身边,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林言蓦然听见他轻轻道:“林言,好痛啊。”

陆含谦叹息般轻声说。

然后他抓住了林言的手腕,在林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朝后转过身去,在那一瞬间从背后将林言抱住了。

“你打我耳光的那一下,我感觉好痛。”

陆含谦轻轻地哑声说:“那么在‘那里’,一个人面对二十二个护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感到过疼痛呢?”

他将头抵在林言肩窝,是一副与林言耳鬓厮磨的模样:“可其实,一想到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些痛,却不肯告诉我,才是最让我心疼到夙夜难眠的。”

林言顿了顿,但还是有些略微的挣扎,陆含谦随即将他抱得更紧了。

“你不说,那我讲给你听,如果有错了的地方,你再告诉我。”

陆含谦箍着他,轻声说:“那个时候,你刚刚回到澜城,因为北京的人告诉你要在澜城的法院起诉,稍后才会有调查组过来……”

林言在陆含谦的掌下微微颤抖,但陆含谦一点都没停下:“可是法院,乃至整个公检法,都有我爸的人,所以在你刚刚出法院门的时候,就被他们带去了精神病院。”

别说了……别说了!

林言非常剧烈地挣扎起来,想离开陆含谦的怀抱,但陆含谦怎么都不松手。

让他半分都无法挣脱。

顿了顿,陆含谦极低声道:“在那儿,他们给你用了电脉冲仪……一种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的仪器。”

无论怎么都无法挣脱的束缚绳、箍住手脚的铁质锁链、像无数蚂蚁噬咬身体的麻痛……

林言不由自主发起抖来,想要作呕,额头和背部迅速覆上了层冷汗。

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

在隔离室的十天,几乎是林言一辈子都无法遗忘的噩梦。

他可以做到不胆怯,不低头,不被打得趴下,但他无法克制头被摁进水里时不咳嗽,勉强吃下一点点东西就被电击不呕吐,接连数天不能入睡还头脑清醒——他终归也是血肉之躯,受到了伤害,怎么可能会自动愈合。

林言快要被绝望吞噬,窒息感攥住了他的心,但陆含谦的声音冷静而自持,异常平稳地将一切重新讲给他听。

林言的身体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濒死般反抗,渐渐变得哆嗦,脸上血色褪尽。

陆含谦每讲一句话,他就颤抖加重一分,双眼失神,怔怔地看着地面,手脚发麻,一丝力气也无。

他感到胃里翻涌,不由自主捂住了嘴弯下身干呕。

林言的鬓角与脸上满是冷汗,一些碎发打湿了贴在额上,越发显得脸色苍白无色。

“哪里不舒服,啊?”

陆含谦就着紧贴着彼此的姿态将林言翻过来,按着他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抱紧林言不住哆嗦的身体。

他捧着林言冰冷的脸,温柔地亲吻他:“让我吹吹,好不好?指给我看看,言言,我们言言哪里难受?”

林言整个人都在哆嗦,糟糕痛苦的记忆再一次苏醒了,他喉咙里发出种模糊的“咕哝”声,眼睫一颤一颤。

“指给我看,林言,你必须自己走过去。你的未来还长着呢。”

陆含谦箍着林言的肩膀,迫使他不能蜷起来,要在明晃晃的灯光下直面自己。

……太难看了。

林言哆嗦着唇想,他怎么会有这么狼狈的样子?他想说话,但只能发出沙哑细微的气声。

“你想说什么,林言?”

陆含谦在他耳边极轻声地道,同时如亲吻一枚花般轻轻地亲吻他:“说出来,没关系,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林言埋在陆含谦的肩膀处,陆含谦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但他没有戳穿林言,只是一下下在他背后安慰地拍抚。

“不要掐手心。”

陆含谦捉着林言的手腕,一点点将他的手指掰开,不让他条件反射的自残行为伤害到自己。

林言的指节都到了泛青的地步,用的力气非常大。.陆含谦就这么执着地捏着他,慢慢让他松开。

他把林言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将掌心的血迹一点点舔掉。

敏感的手心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林言缩了一下。

“好咸哦。”

陆含谦笑着说。

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后,陆含谦听到林言低声喃喃了句什么。

他不由屏息起来,声音发紧地问:“......林言,你说什么?”

“......”林言模糊地呜咽着,陆含谦等了很久很久,才听他重新开了口——这是林言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在人前啜泣,也是第一次向一个人打开了他坚硬敏感的外壳,露出里面脆弱柔软的核儿来:林言全身都在颤抖,喘息非常剧烈。他压抑不住地出声,抽泣着道:“我害怕。”

…………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林言信任的人,让他相信一定不会害他。

林言选择了陆含谦。

这个有点傻,有点傲娇,但一直很笨拙地想要靠近他的男人。

——我爱你爱得要命。

——我想和你以心换心。

——我是个人渣,但这份喜欢从来没有被玷污过。

在经历过了那么多磋磨,那么多误会和互相伤害后,这些话,林言其实信的。

第八十三章 林律师的病⑩

就像脑子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现在终于被陆含谦扯得断开。

林言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却发不出什么声音。眼泪落得的又急又快,他像不会换气一般,无声地哭了十几秒,才猛然咳嗽着倒气。

陆含谦心都要碎了,不停拍着林言的背,小声说:“好了好了,我在,有我在呢,别怕。”

林言觉得好丢人,他记事起就没怎么哭过,现在却好像要一次把存了二十多年的眼泪、害怕、无助和惊恐都宣泄出来一样。

他小时候只被教育不可以示弱——因为示弱不会被同情,反倒会引来欺凌,却没有人告诉他过刚易折,慧极则伤。

林言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前走,走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也不知道停下。

“换口气。”

陆含谦说:“林言,换口气再哭,你从前没哭过鼻子吗,怎么好像一点经验也没有?”

陆含谦扳着他的肩膀,将林言从怀里捞出来,林言却低下头,不肯让他看见自己沾了泪水的脸。

他觉得有点难堪,有种耻于见人的莫名羞赧,但另一方面林言又感到格外痛快轻松,仿佛压在心里很久的事,也随着眼泪被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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