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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天涯(11)

孟新凯嗯一声:“你说说看。”

“那天,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带着几个朋友来部队找我,我们几个一起吃饭。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想结账走了,因为下午还想去看演出。”说到这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平常都不去看这些的,但那天我提前知道孟宪来了,就想着去看看。叔叔,您可能不知道,我在那儿之前就见过孟宪了,不过不是在文工团,而是在我们警备区的新兵连。”

孟新凯挑了挑眉头,显然有些意外:“新兵连?”

“是的。”周明明说着,思绪渐渐飘远,“就是在新兵连。”

那应该是去年十二月份的时候。新兵刚入伍,到部队的第一天,老天就送给了他们一份大礼——一场大雪。新兵在雪中列队集合的时候,他正好坐在车里从旁路过。作为一个有着五年军龄的老兵,对于新来的这些生瓜蛋子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只有几个新招的女兵能让他看两眼,其中之一,就有孟宪。她个子高,长的又漂亮,在雪中安静地站立,仿若一朵春日绽放的梨花,为这个阴沉的大院注入了一丝生气。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吧,他一看她,就喜欢上了。

孟新凯没有想到渊源有这么深,也是愣了好久。要是没记错的话,女儿在警备区待了差不多四个月,就以借调的名义调到文工团了。本意他就是想让女儿去文工团的,奈何编制不够,只能曲线救国。倒没想到,惹出这一桩事来。

“我发小知道我对孟宪有意思,就怂恿我借这个机会跟她表明心迹,是我怕吓着她,没敢答应。后来我去结了账,回来他们硬灌我一杯酒才放我走,等我到了礼堂,感觉身体不对劲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在里面加了料。”

孟新凯皱皱眉:“什么人啊,随身带这些玩意儿?”

“说是从一起来的那几个朋友的车里拿的,也不知道劲儿那么大。”周明明有些懊恼的捋捋头发,“可能我这人意志力太差吧。”

孟新凯又呵呵笑了两声,那意思不言自明。

“这么说,你是着了别人道了。”

周明明嗯一声,不敢为自己辩解。

孟新凯叹了口气:“都已经过去的事了,我也不想再说你什么了,东西你都提回去吧,我不能收。”

周明明闻言有些着急:“不,叔叔,您收下吧。我——”

孟新凯打断了他的话:“你看出来了,我家人,尤其是囡囡对你还是有气。我今天让你进来已经让她不高兴了,再留下你的东西,她怕是要不认我这个爸爸了。”

周明明有些怔然。是啊,看她的样子,恐怕心里还是不能原谅他。

“你的心思我都明白。这样吧,你先回去,改天有机会咱们再聊。”

周明明不想就这么走,哪怕让他看孟宪一眼呢。然而孟新凯的态度如此坚决,他也没有办法。

当然了,孟新凯也给足了他的面子。一直送他到了大院门口,等他上了公交车,才折身往回返。回到家里,见老婆田茯苓从女儿房间出来,他便上前低声问:“怎么样了?”

田茯苓没好脸色:“还能怎么样?正生闷气呢。”

孟宪皱了下眉,又笑笑,什么也没说。

田茯苓却沉不住气了:“想什么呢?让周明明到家里来干什么?还把女儿火急火燎叫回来!”

孟新凯老神在在的,只挥了挥手,说:“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田茯苓哼一声:“我不管,只是你别再把那不三不四的人随便往家招惹!像周明明这种的,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关键就是咱还躲不起!同一个军区的,你说咱们往哪儿躲?”被妻子念叨烦了,孟新凯脾气也上来了,“跟你说别管你就别管,我能害咱们女儿吗?”看了眼女儿的房门,他说,“她现在闹脾气,是不懂我的一片苦心,以后她就明白了。而且,你以为周明明是为什么来咱们家?他不把这错好好认下,你看他回家能有好果子吃?”

田茯苓表示不信:“你是神仙,什么都能叫你猜着?”

孟新凯呵呵一笑:“不信你走着瞧。”

果然如孟新凯所料,回到家里,等着周明明的,是一场三堂会审。

周明明是怀着一肚子沮丧离开孟家的,心情难免失落。这种低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家,以致于他的警惕性下降了不少,进门的时候一点也没注意到母亲舒俏给他的眼神,直直往里走,直到被人叫住,才看清楚客厅里坐的人,顿时吓了一大跳。他爷爷周正民,他爸周继坤,和他妈舒俏居然都在!

周明明倒吸一口气,想装作没他这个人一样溜了,结果脚步还没挪开,这企图就被周继坤给发现了。他放下茶杯,眉毛一沉:“周明明,你小子给我滚回来!”

周明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舒俏旁边坐下了,跟长辈们挨个打了个招呼,做出一副十分乖觉的样子。

周继坤看着儿子,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又跑到哪儿浪了?”

这是既上次在医院之后周明明第二次见到周继坤,想起那晚父亲对他恨声痛斥的样子和那几乎想剐了他的眼神,周明明不寒而栗,打了个冷颤,往舒俏那边靠了靠。

舒俏一直宝贝儿子,见他被吓破胆的样子,难免护犊。她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看你说的,什么叫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我这么说还委屈他了?”看着儿子缩头缩脑的样子,周继坤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了,唯唯诺诺,没一点军人样。”

舒俏一听这也不高兴了:“这兵是你让他当的,我可没同意!”

“你说什么——”

眼瞧着父母要当着爷爷的面儿吵起来,周明明不耐烦地说:“哪儿也没去,我提了点东西,上孟家道歉去了。”

提起这点周继坤就来气,但一想儿子这么做倒也是应该的,哼一声,说:“算你还懂点事儿。”

话说到这里,老爷子周正民也轻轻搭腔了:“明明,我听你爸说起你这事儿了,这回是你做的不对。”他用拐杖点了点地,“这喜欢女孩子没错,就怕你用错了方法,反倒得不偿失。再怎么着,也不能因为这种事情打架,以后可得引以为戒,别做那种让别人瞧不起的事,知道吗?”

周正民的话一出,周继坤和舒俏的脸色都不太自然。怕老爷子动怒,他们谁也没敢把实情告诉他,但又自知瞒不住,只得含糊地说是因为一个女孩子跟别人打架。老爷子听了,自然也就没怎么动怒。

爷爷的话,算是说进周明明心里去了,他猛点头:“爷爷,我这次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喜欢她,长这么大还从没遇见这么让我喜欢的女孩儿,掏心掏肺地喜欢,只想着她一个人。”

舒俏在一旁叹一口气,这个傻儿子,说话也不怕人笑话。

果然,周明明坦诚的态度逗笑了老爷子,他回头跟周继坤说:“你这儿子跟你一样,年纪轻轻,倒是个痴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