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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门七年顾初如北(47)

将餐碟摆放在餐桌,盯着红酒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将酒杯摆上,她觉得他应该好好享用食物,而不是用酒的甘醇来遮盖食物原本的美好味道。在摆放餐盘的时候,顾初多少有点强迫症,定是要将清蒸白鱼装在放有紫色花蕊的白色椭圆形餐盘中,油焖笋烫小牛肉是装在摆有绿色去腥草的白色方形餐盘中,椭圆形盘与方形盘摆放在一起,中间的空隙恰巧可以放下一碗米饭,汤则盛好了一小例搁置右手旁。

将餐布叠放整齐放好后,顾初想了想,又将汤调整到了左手旁,昨天陆北辰在吃饭时和今天他在工作时她观察得清楚,他是左撇子,不论是用筷子还是执笔都是左手。

这一点,跟陆北深也不同。

一切准备就绪,顾初走到书房前,轻敲了两声,“陆教授,可以开饭了。”

里面没声音。

顾初轻轻将房门推了一条小缝儿,却见不远处的沙发上,陆北辰靠着那儿似乎睡着了。她放轻了脚步进了房间,来到沙发旁,声音小小的,“陆教授?”

他没应声,阖着眼,呼吸均匀。

她伸手想要碰碰他,却也停了动作。他看上去真的挺倦怠,即使闭着眼眉心还刻着川型的痕迹。今天她看到他时,就发现他的眼睛里有血丝,一看就是熬夜的。不由想到了那些文件,是啊,天天跟案子打交道的人,哪会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想到这儿,顾初便不想叫醒他了,看了看沙发旁的文件,拿起,发现其中有几处是用了其他颜色的笔标注过了。顾初抬眼看着他,知道一定是他趁着她做饭时看了这份文件,然后进行了标注。

放下,顾初轻轻叹了口气,再去看他,情绪复杂。

说实话,他阖眼的样子真的太像北深了,如果没有睁开眼,如果脸型可以再圆润一点点,而不像现在这般削瘦棱角,那么就跟北深一模一样。他的睫毛跟北深一样长,他的鼻梁跟北深一样高,他的唇跟北深一样薄……

心,就痛彻了,她是怎么了,强迫着自己不要想起,不要再陷入痛苦回忆之中了,现在的她,在面对陆北辰的时候,必然要说服自己北深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所以,她不能再看他,不想看他熟睡的样子,不管,他现在的模样有多么令她移不开眼。

从桌上拿起一张a4打印纸,留了一行字在上面,放于沙发旁的茶几上,她便起身离开了。

书房门被轻轻关上的瞬间,沙发上的陆北辰缓缓睁了眼。

他盯着那道房门,眸中是沉重。

半晌后,他转头,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纸面,拿起,一行娟秀的文字:陆教授,晚餐已经做好了,希望能符合您的口味。见您睡着不便打扰,文件剩下的部分今晚我会完成,您放心,绝对不会泄露内容。

陆北辰静静地看了好半天,才放下。

进了餐厅,桌上的晚餐四溢浓香,色香味俱全。

他简单地尝了几口,熟悉的味道就充塞着味蕾,令他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坐下来,试图什么都不去想,心无旁骛地吃完这顿饭,但双眼还是忍不住朝对面看,对面空空如也,可他眼前总是晃动着昨天她用餐的模样。

心便烦躁了,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餐厅。

===带来爱情的白兰===

海滨城市,这个季节偏爱下雨,不大,总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会驱走微夏的暑热,保留初春的余温。雨点绵密,打湿了顾初的发梢,她今天出门匆忙忘了带伞,从酒店出来后想着打车回家,却碍于这个天气一车难求。

路上鲜少人,偶尔有过,也是撑着伞步履匆匆。在等待了近十分钟后,顾初反倒也就不急了,顺着老城区的方向慢慢走着,反正也搭不到车,反正也没有伞,雨不大,倒是成了可以好好欣赏街景的理由。人生就是如此,你生活得太用力便会忽略太多事,像一段值得驻足的风景,像一首悠缓的老歌,又像是一片从眼前飘忽的树叶。总要停歇,才有领悟。

短短的几年光景,顾初却经历了常人该有的十几年经历,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是因为她害怕面对,而是在经历了惊恐、绝望的煎熬后,似乎别人的目光对她来讲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不重要缘于不在乎,她没时间去在乎。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其实每一天的时间都是崭新的,不是循环不是重复,每一天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再发生一次,既来之则安之。

曾经的她想过去死。

在父亲离开了母亲也相继离开了后,顾思窝在她怀里哭成了泪人,讨债的要债的在家门口泼了红漆,差点一把火烧了她家房子,那一刻,顾初真的想到了去死。那一年她还没毕业,可那一年,她的心已是千疮百孔。

也是那一年,乔云霄为了她,差点被他父亲打断了腿。

人这辈子,总会遇上结点,也许是某一年,也许是某一刻,经历过了,挣扎过了,才能涅槃重生。

这个过程苦痛而又艰难,她离开了家,离开了泪眼汪汪的顾思,一个人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她没带钱没带手机,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到她。她觉得上天是如此的不公,为什么明明是已经给了她的东西又硬生生夺走?

她是被一声悠扬之音吸引的,跟着那个犹若天籁的声响一步步上了山。

是琼州当地最大的一座寺庙,声音来自一个和尚在敲钟,有节奏的,不紧不慢,就如同时间的针脚,一下一下将日子串叠起来。她很少来这座寺庙,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来过一次,还犹记得当时父亲上了三柱很高很高的香,脸上洋溢着喜悦,紧跟着没多久,他们举家搬迁到了上海,琼州的老房子就一直空着。

当初父亲想要卖掉琼州的老房子,结果母亲反对,说房子不能卖,说不准以后还能回来住,父亲当时还斥责了母亲,嫌她没说好听的话。可后来,母亲在临死之前跟她说,你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我现在唯一对得起你们的就是没将老房子卖掉。

其实顾初明白,父亲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而是硬生生地把自己后路给切掉,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才能勇往直前,才只能进不能退。

而那一年,她就不知不觉走进了那座令父亲实现了愿望的寺庙,正是午后,阳光很烈,晒得人头皮都能发酵。寺庙是匿藏在山林之中,绿荫葱葱间有清风山中过,甚是清凉了不少。大多数来寺庙的人都是在上午,所以午后游人不多,一眼望过去,只有渺渺的青烟、成排静静燃烧的酥油灯,还有一声一声悠缓的钟响。顾初心中郁结,信步到了大雄宝殿,那巍峨鎏金的庙檐穿过参天古树的树梢,再抬眼,是碧蓝如洗的天空。

那一天许是在做什么法事,大雄宝殿前肃穆异常。寺庙住持率众僧弟子于古树下念经,有木鱼声,偶尔会有悠长的敲钟声。顾初没有驻足观看,她只是进了殿,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佛祖,然后虔诚跪拜。每叩拜一次,旁就有僧人在敲钟一次。跪下之前别无所求,只一心求死,等起身,她在心中默念,如真有神灵,是否能够为她指点迷津,她要如何再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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