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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鹤(53)+番外

作者: 遇丘勒 阅读记录

杀气堪堪被收刀回鞘。

花忘鱼微侧脸瞧他,此时的赵应祾最是路濯,或者说最是他本人。

没有一点伪装的顺从与卑劣,他是如此平静。

他没被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景物情感牵住脚步,什么也没有,只是存在。不可以被归类,不属于任意一处。

是真正的修道者。

花旌隐秘又庆幸一般地叹一口气。

赵应祾没有对他说过幼年时的经历,提起时永远是一言带过,不甚重要。

但花旌可以想象,空荡的宫殿不属于他,屋子里声嘶力竭的女人也不属于他。他属于流血窒息至疼痛但内心木然无知觉的那一瞬间,属于只仰望四方狭小天空静默却不知思索什么的片刻。

成道成仙便是这般?

在赵应祾的苦难里,赵应禛才是变数。

花旌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一切都如此重要,一切又毫无意义。

可他已然明白,深究下去也永远得不到答案。

赵应祾穿得单薄轻便,随意整理一下便从他身边走过,“我回去打理沐浴一番,你先去同三叔他们用餐吧。”

花忘鱼应一声,待他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身后才弯下腰去拔起那把长枪。

刃头前端没了一截入土,拔出后留下一个平整的横向切口。

他自己并不会耍枪,只看过戏台上武生的表演。这枪是废品,别人请他做的。他对第一回 不满意又重做了一个。

他凭记忆转两下枪柄,身子也转两个圈,做得流畅潇洒,倒是像模像样。

“不愧是久练才成枪。”花忘鱼转转酸痛的手腕,自言自语,“不适合我,不适合。”

第23章 “十三”

赵应祾沐浴后换了身衣服下来,将手里的长袍挂在门一侧的屏风后面。

其余人一部分是不知他真实身份的,另一部分是再熟悉不过,所以省了礼仪拘束,各顾各的。

赵应祾走到花忘鱼身边的空位坐下,朝三叔点头示意后便开始动筷。

他之前还不觉得,待得如今几碗粥和着包子糕点一起下肚,赵应祾才感到前些日子是真的低落难捱。

整日呆坐着,静默中仿佛在思考,但深究下去,却又什么也想不到,不过是在出神罢了。荒废半月的武功也没有提起来的兴趣,最多就在手里把玩那把辽刀,在手指间转悠几道。

他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喜怒哀乐全绑在手里的玩具上。他握着它,偏偏他才是它的提线木偶。

别人见了只会摇头叹息,说何必呢?你这不过是作茧自缚。

赵应祾却乐得自在。这人世为苦,是劫,多少人前进不了也死不得,他难得找到一人做他活的全部念想、生的全部理由,就好像一出悲歌突然串场唱起了喜剧,即使敲锣打鼓震得耳朵发痛那也舍不得放手。

赵应祾大抵是在十三岁时发现自己对赵应禛所求不同寻常的。

误尺道人希望他多和别人来往,因而他的房间并不特殊,同师兄弟们五人一间住一个通铺。

那年岁正值好奇心最盛,他被拉着挤在床尾拿昏暗的油灯看赤墨勾勒的画册。

臂膀、蜷曲的腿。灯光下因为手汗起皱的纸像皮肤纹理。

罩在被窝下,闷一身的汗。周围少年隐忍的声音腻得人难受。

赵应祾觉得自己腿上的旧伤隐隐发麻。但他并未情动,等另外四人爬回自己的的床铺后便拉了薄被睡觉。

那天晚上,连着之后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在意过这件事。

落风门虽不是道门苦修,但先前也提到过,因为不闲下来便不会想起三哥,所以赵应祾对自己异常苛刻。他的生活确实宛如一个真正的苦行修士。

后来有一日午后,他收到赵应禛寄给赵应祾的信,忙将其他书信发放到位,揣了自己的在怀里往屋里奔去。

同门其余人都去大堂打坐听书了,他这几日是固定去山下取信的,算是掌门放了半日闲暇给他。

他还记得那日,冗长夏日的午后,时间仿佛永远停滞,空气中飞舞一些细小的杂尘。

赵应祾仰躺在床铺上,双腿交叠靠着墙壁。

窗外的光是白色的,硬的烈的几束透过窗纸撒进来便淡了些,更柔和温暖。蝉鸣鸟叫一如寻常,那刻又像是被罩了起来,渺远得不似耳边语。

赵应禛对赵应祾说的话其实乏善可陈,但他尽力在多说了。问安好,问近况,说自己不涉及军情的近况……来来去去就这些,他还在悉力变着新花样。

赵应祾举在眼上方的手慢慢垂下,任由纸张盖在自己脸上,蒙住口鼻,满呼吸的墨味。

他难耐地动一下,像一条在砧板胡乱摆动的鱼,头沿着床沿滑出去,悬空挂着,光束便落在胸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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