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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鹤(89)+番外

作者: 遇丘勒 阅读记录

可是他的兄长会悔恨、愧疚或者暴怒、充满恨意,这些东西会将他变成一个不属于他本身的人。

最重要的是,那些感情麻木久了都会变成无所谓。

若是有一天赵应禛真的无所谓歉意或是仇怨,那他轻易就可以从这场困局脱身。

赵应祾没法忍受这种情况。

所以舍不得。

所以不敢动手。

他整个身子放松在圈椅之中,头往后仰去,又一次轻蔑地朝自己笑道。

“胆小鬼啊,赵应祾。”

第42章 一生若是有一段如此可说便足矣

赵应禛和路濯在青泗郊外的屋舍歇了一晚,第二日由张行驾车送两人往暂来山去。

宫中仍旧不停寄来书信,最初林辰他们还给送上山来,后来见内容千篇一律,也知趣不再打扰他们殿下,只将六皇子给的家书带去。

倒是望余楼派人来了好几趟,皆是护镖的任务。他们之前因为武林大会一事接的众多器物单总算完成了大半。

落风门和望余楼此般合作近十年不断,可谓互惠互利。

临近新年,众人皆是忙得晕头转向。路濯没其他师兄弟要做的事多,如此他便拉着赵应禛领队伍去送镖了。

他们此番去的是廿州。此州在浚州以北,地势高险。是以虽和庆州同处北疆,却因易守难攻而免去了很多麻烦。

不过也因此,这些年从庆州逃出的亡命徒常藏身于往廿州必经的山岗中,逐渐形成有流派、有组织的山匪帮。

路濯的眼睛便是被他们所伤。

他倒没想提起此事。当时他尚年幼,长时间不见心中所念已是昏沉麻木,行事作风皆是不要命的章法。别人都当他是被山匪所伤,实际只有他知道,那分明是一把由自己的手插向自己胸膛的刀,还是一把钝刀。

反而是同他们一齐前去的丁候愤愤提起,直将那些“下三滥”的小贼骂得狗血淋头,恨得往雪地里啐一大口。

赵应禛和路濯坐在马车门前,膝盖挨着,丁候在最前面掌马,其他车上载着的师兄弟一听这事儿也探出头来你一言我一句。

路濯本想笑着呵斥他们话多,偏偏见兄长伸手来拍了拍他的手背,神色间关心不掩,皱眉时双目间却不见别的情绪。

“山贼猖狂,我当时在庆州已有耳闻。只是战时分身乏术,日后,”赵应禛手指轻颤一下,想抬起还是未动,“定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没说出口的承诺,是只要赵应禛还在,便不能再让路濯受伤。

路濯朝他笑一下,“得兄长,是天下之幸。”

他轻巧地跳过这个话题,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您父亲这些日子都没收到回信,可会对您生气?回去罚你?”

“无妨。”赵应禛摇头,“他本来也不知晓我身在何处。”

“那,”路濯又问,“那些画卷?”他清了清嗓子,目视前方,拙劣地装作无所谓。

他没想骗赵应禛无所谓,是以这番动作轻易就将男人逗笑了。

“那些画卷。”赵应禛也顿一下,声音带笑,“也无妨。”

“濯是说,即使您想留在落风过年,待明年开春回去,您也会从中选一个?毕竟庄王大婚可是全天下人都期盼着的。”路濯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仿佛在刻意强调什么。

本是害怕旁人听见祝与阆的真实身份,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这下又如耳畔呢喃,似有千般诉说。

赵应禛难得见路濯这般所谓“孩子气”的模样,像是执拗和同伴赌气,只怨你不同我天下第一般好了。

实在是新鲜。

他只瞧一眼便觉得爱惜。

一如初始情上心头,万种模样都叫人欢喜。

“我不期盼。”赵应禛也认真回答。

他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这事是命中无可解的结,他更不愿路濯误会。

“我曾亲眼目睹母亲难产。”

“那夜她流了很多血,多到布和水都无用。”

“我一直站在床头陪着她,看她从死死捏紧侍女的手到毫无生机。最后她叫我的名字,话未说完便没了力气,只见满脸泪汗。”

魏惜的话来不及出口,赵应禛只能听见她唤了两声“小禛”。但尚且年幼的孩童却明了她想说的一切——照顾好自己,小禛。

照顾好弟弟妹妹,你是三哥哥了。

赵应禛嗓子都嘶哑,像是冷风想阻止他再言语,只是他握拳抵在唇边咳一下,又开口。

“我自觉,无法承担妻儿之重任。”

他没办法像自己的父亲,或是天下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一样,用一个女人的生命作养分去孕育幼儿。

说他懦弱仁慈也好,所思怪异也罢,他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代价。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就这么变成一滩留在床铺上的血肉,结局就是跟着床单被褥一道全部焚毁,灰烬也扔得干净。而父皇、太后能给她的只有一个封号,甚至因为一个新儿子的诞生而不止笑意,不曾表现过丝毫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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