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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情不摇晃(58)

作者: 初禾初 阅读记录

楼下的少年不知被谁踢到了小腹,蜷缩着身子喊了声“救命”。这两个字是中文,而且带着粤语口音。那是安愿的乡音,她脚步一顿,重新朝着楼下看过去,少年头发凌乱,鼻梁上沾着血迹,半边脸庞高高肿起。

因为听到响声,周凛和荆冉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几个中国人居高临下,看着几个泰国人围殴中国少年。这场景让安愿觉得胸口发闷,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往楼下走去。

老董就站在一楼的楼梯口,对这一幕视若无睹。安愿从他身边绕过去,听见他喊了声“安小姐”,话语里有阻止的意思。安愿没回头,冷着脸朝几个泰国人走过去,她是跟着荆复洲进门的,又是极具辨识度的一张脸,泰国人记得,见到她过来,也就停了手。

少年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围着他的男人们散了,安愿看见他轻微抽搐的身体。她皱起眉,转头看向老董:“怎么回事?”

“安小姐,这事跟您没关系,您快上去吧,一会儿再伤着您。”老董语气并不恭敬,尽管一口一个“您”字。安愿双手抱臂,冷冷的看着他:“我问你怎么回事。”

“安小姐……”

“怎么回事。”

“跟您真的没关系……”

“怎么回事。”

她似乎铁了心要问出所以然来,老董叹了口气,指了指刚刚爬起来的少年:“他爸吸毒,他是帮他爸来买货的,但是钱没带够,想硬抢。”

安愿低头看向他。

十六七的样子,是该明辨是非的年纪。少年已经伤痕累累,再打下去恐怕会没命,安愿挥挥手让那几个泰国人退后,走到少年身边蹲下:“你走吧。”

听到中文,少年猛然抬起头来,一把抓住安愿的手腕:“姐姐……姐姐我求求你……我爸不行了他真的挺不过去的……您给我一点吧……”

“你爸爸是个无底洞,你该知道对错,以后别再来这。”安愿说着就要起身,那少年却拖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姐姐……您也是中国人……您就当帮帮同胞啊姐姐……”

安愿皱眉,挣了几下才挣开,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不是帮,那是毁了他,我让你走就快走!”

少年见安愿这幅样子,索性破罐破摔的指着她骂了起来:“装什么圣母?这房子里的有哪个是好人?不给就不给,别装着这幅嘴脸教育我!”

“行了。”楼上传来声音,安愿抬头,看见荆复洲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上还滴着水,就这么随性的走了下来。他也许是把事件听了个大概,也许根本不在乎发生了什么,径直走到少年面前,丢了一包东西下去:“拿着快滚,别有下次。”

老董神色有些诧异:“洲哥?”

荆复洲淡淡扫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少年满是伤痕的手把那包东西捧过来,待看清了是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变,原本愤怒的眼神猛然间就乖顺了,双膝跪地千恩万谢的对着荆复洲狠狠磕了几个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安愿站在一边,脸色苍白。

荆复洲伸手推了少年的脑袋一把,冲安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别谢我,我也是看在这位的面子上,去,谢谢你姑奶奶。”

刚刚还对安愿恶语相向的少年立马连滚带爬的过来,抓着安愿的脚腕不住的磕头:“谢谢姑奶奶……谢谢姑奶奶……”

安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眼底神色愕然。荆复洲挑了挑眉,在一旁发出轻笑。

少年拿着那小小的一包跑出门,左腿被打的有些跛,跑的歪歪扭扭。荆复洲收回目光,看向安愿:“看见了吗?那就是你在信仰中想要拯救的人,只要有货,他可以跪下叫老子爷爷。这个世界早就不流行圣母了,安愿,你得学会变通。”

安愿看向他,又环顾四周,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异类。在这个世界里她是异类,贩毒头子是神明,是佛祖,是人人供奉信仰的光。是她黑白不分,是她自以为是,是她错估了善恶。不管是之前的许久昌还是现在的少年,都在她脸上留下了漂亮的耳光,荆复洲用心良苦,不过就是想摧毁她从程祈那里得到的卑微信仰。

她真害怕,荆复洲就快要成功了。

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荆复洲扯着安愿上楼,晚上八点的饭局,在那之前他还想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他倒是没有苦心设计什么,可人心本就如此,她在坚守什么?世界听不到她的声音。

房门关上,荆复洲把毛巾扔给她。安愿接过来,把它罩上荆复洲的头。发丝在毛巾下,柔软潮湿,她的手顿了顿,毛巾微微向下,盖住他的口鼻。

手腕被握住,安愿低下头。荆复洲钳制着她的手,嘴角笑意清浅撩人:“安愿,你杀不死我,别白费力气。我们是来度假过年的,今年除夕可别再有人死在你手里,不然你下半辈子的年,都不可能过好了。”

安愿勾起嘴角:“你信不信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他点头,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隔着衣服亲吻她肩膀处的纹身,眼神温柔而缱绻:“我等着。”

第34章 不二之臣(二)

晚宴地点定在距离别墅不远的酒店,从他们住的房间望出去,透过茂密树林可以看见酒店的白色墙壁。这地方分明是郊区,酒店开在这里,不是奢华至极,就是寒酸落魄。以荆复洲的排场,酒店必定是前者,也不知道进去之前是不是又要像之前去会所,把她折腾打扮成一件花瓶摆设。

安愿闭着眼睛,脸挨着枕头,脑子里想法纷繁,一丝困意都没有。荆复洲躺在她身边,她要是翻过身去,就可以看见他睡着时依旧紧绷的下颌线。

天色还亮着,屋里窗帘拉了一半,随着夕阳的不断推移,那道暖光就铺在了安愿的眼皮上。亮色让她怔了怔,微睁开眼睛,又眯起来,抬手把那光线挡住。安愿揣摩着兴许因为这里是热带,连日光都比家乡的浓烈刺眼,撑着身子坐起来,她光脚踩在地板上,打算走去窗边将窗帘拉好。

还没起身,手腕忽然被扣住,安愿下意识的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攥的更紧。她回过头,荆复洲的眉眼在夕阳里被镀了层金边,眼神还是慵懒的,声音却清明冷静:“去哪?”

“拉窗帘。”

他的神色松懈下来,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放松了,在她脉搏处轻轻抚摸了两下。另一只手在眉心揉了揉,想让自己快点脱离刚睡醒的倦意。安愿站起了身,他没有动,也没有刻意看她,只是淡淡的提醒了一句:“把鞋穿上。”

他语气熟稔,好像这场景已经在他们平时的相处里被重复了无数遍。安愿迟疑了一下,慢慢将自己的脚伸进拖鞋里。

荆复洲看了看表,晚上七点。涛子准备的饭局八点开始,时间还充裕。转过头,安愿这时候已经站在了窗边,瘦削的身影被夕阳笼罩着,边缘轮廓皆模糊一片。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怅惘,这怅惘不是来自过去,而是穿越未来,他好像看见未来的某一天,他注定是要失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