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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10)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她刚拿着火折子在唇下吹了一口,伸手欲去点蜡烛,不料前方竟隐隐约约有光亮起。

这大半夜都该睡觉了,怎么突然亮起灯来,难不成会是巡夜的?

奚画手上一滞,抬眸看去。

孔子祠堂上金字匾高挂,两旁对联深红如血,那门前仿佛立着一个黑影。

在那孔子雕像旁边,一盏灯笼摇摇晃晃,光芒幽暗,照得那提灯人的身影也是十分的模糊不清,只能见其上半身灰青色的衫子,而下身却是一片漆黑。

如此打扮,这般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巡夜的下人。

奚画脑中猛地一个激灵,钟勇谋白天说的话清清楚楚在耳边劈过。

——“那鬼没有腿,走路都是飘着走的,手里还提了盏发绿光的灯笼!”

对比眼前所见,这果真与他所说别无二致!

奚画当即吓得变了脸色,腿脚发软,哪里还敢再往前走,只差没叫出声来。

怎知,这人越是害怕便越容易出事。

慌张中,她腿上一抖踢到了地上的灯笼,本是极轻极轻的动静,可在如此环境之下却显得格外突兀,奚画甚至能感觉到那对面的东西倏地一下转过身朝这边看来。

那两眼珠子好像在闪绿光。

这到底是人是鬼,是怪还是妖?!

要真如钟勇谋说得那么恐怖,眼下被他发现自己在此,会不会生吞活剥?

比起这些,奚画更担心看到此种东西的正脸。

===第8节===

正所谓人固有一死,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吓死!

大约是因得夜色深沉之故,那鬼也看不清这边的境况,更不知是否有人,只慢悠悠地试探性地往此处移动。

纸糊的灯笼,一摇一摆,慢慢向她的方向靠近,看上去便愈发诡异可怖。

奚画登时心跳如鼓,手心尽是冷汗,直纠结着自己是跑还是不跑。

左脚已不听使唤地抬了起来,正在这时,她脚下一空,似被人腾空抱起,奚画吓了个半死,张嘴就本能要叫。

那人倒是先她一步,大力捂住她的嘴,飞快将她拉到一丛茂盛的龟甲冬青之后。

这鬼怪身形竟然如此灵活矫健!

奚画只觉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偏生那鬼魂还在往她脖颈处喷热气,一阵一阵的,惹得人汗毛直立。

难不成就这么坐着等死么?

她心中骤然生出悲哀之感来,自己还未功成名遂,还未让娘亲过上好日子,居然便死在厉鬼口下。奚画越想越不甘心,手脚并用,挣扎着想要自鬼怪魔爪中逃脱。

心道横竖是死,索性破罐子破摔,和这鬼拼个鱼死网破!

五指还在奋力扳着那鬼捂在她口鼻上的手,耳边蓦地听一人低低道:

“别动,是我。”

☆、第7章 【沧海东青】

这声音甚是耳熟,似乎哪里听过,奚画皱着眉寻思片刻,猛地反应过来,回头一望。

“关、关何,你……”

“嘘!”

后者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奚画方才注意到眼下的处境,忙伸手自己捂了嘴,甚是紧张地点点头。

隔着草丛往前看,正在方才她所待的位置,那盏青灯和提灯之人缓缓靠近,继而在那地方停下,灯笼左右摆了摆,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东西。

奚画暗道不妙,虽是她人被关何逮到这里躲着,可拿来的灯笼还搁在那儿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此地刚刚确有人待过么!

草叶缝隙里,瞧着并不真切,距离又有些远,加上夜里视线模糊,即便是那青灯未再移动,奚画也没看清此人相貌,更不知对方是人是鬼。

可单看衣着,上半身是麻布短衫,绝非书院中学生所穿服饰,又打量身高,好像还偏矮……

风声潇潇,吹得草木花叶都沙沙而响。青灯人寻了半晌,大约是没寻到他二人踪迹,便举了灯慢慢悠悠地朝孔子祠走去。

不过多时,只见其绕到祠堂背后,灯光霎时一暗,四下里静悄悄的,再没看到什么异样之处。

奚画在这龟甲冬青后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半盏茶时间过去,周遭确确实实归于平常,她才小心翼翼探出个头来。

“那鬼……走了吧?”

关何也不太肯定:“应该是。”

她叹了口气,悬着心倒是落了下来,抚着胸口轻拍道:“那就好,那就好。

“吓死人了,那当真是鬼?”

关何略一思索后,终是摇头:“不知道,瞧着挺像。”

奚画皱着眉,拇指在唇边轻轻一咬,若有所思道:“看来勇谋没有说谎,咱们书院果然闹鬼。”

“要告诉院士么?”

“……暂时先不要。”奚画细细思忖,“无凭无据的,贸贸然去禀告院士,一定会说是我们胡言乱语,装神弄鬼。”

“嗯,倒也是。”

“等明儿,再问问别人看看吧……”她正抱着胳膊回想,蓦地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往回退了两三步,讷讷地盯着他: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关何想也没想便道:“碰巧路过而已。”

“路过?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路过书院?”奚画怔了怔,明显不信,定睛一看,伸手指着他肩头问道,“你身上怎么有血?”

关何忙侧过身去。

“没有,你看错了。”

“……哪里会看错,那明明就有。”奚画一语言罢,又上下将他一扫。

而今他这一套装扮甚是古怪,周身漆黑,还是窄袖的劲衣,一头青丝以发带高高束起,腰上还别了一个袋子,不知盛的何物。

“你怎么穿成这样?大半夜的……干什么去了?”

关何想了想,开口道:“这是便服。”

“胡扯呢,哪有人便服是这样的。”

后者倒是一本正经:“在蜀中便服正是如此。”

“……”因得不曾去过,奚画也不知他话里真假,只得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你该不会是又去偷东西了吧?”

关何微微蹙起眉来,断然否认:“当然不是。”顿了一顿,随即补充道:“这是我揽的一份活计,夜里帮人家做些事。”

奚画闻得此言,脸色稍稍转好:“原来如此,怪不得白日里看你老打瞌睡……”

她口气一转,语重心长:“不过凡事也得分个轻重,你来书院呢,是要念书考取功名的。为了那几个钱搭上自己的前程不值当。”

关何轻轻应了,忽而问她:“你想要考状元?”

奚画听着就笑道:“哪能啊,我能进宫当个女官就很是满足了。且不说我朝从来没有女子中状元,就是有,怕翰林院那帮人也是不肯的。”

她说完,摊手呵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哆嗦道:“咱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头阴森森怪恐怖的,一会儿倘使又有什么妖魔鬼怪蹦出来了,那就糟了。”

关何点了点头:“从偏门出去吧。”

“嗯,好。”

奚画不敢回去拿灯,只一路揪着他衣摆,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地往书院后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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