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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9)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她犹自不解:“怎么说?”

“你们、你们是不知道……”他脸颊抽动,喉头一滚,神色竟变得恐怖起来,拉着奚画便张皇道,“那日夜里,我在书院里头……见着鬼了!”

☆、第6章 【幽路引魂】

奚画听着先是一愣,随即就笑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呢,定是你看花眼了。”

“没有!”钟勇谋说着就站了起来,袖摆微颤,望着她就着急道,“我说的是真的!那鬼没有腿,走路都是飘着走的,手里还提了盏发绿光的灯笼!”

她心自狐疑:“鬼还提灯?”

“是真的!”眼见她不信,钟勇谋脸色愈发苍白,连嘴唇都在发抖,“起初我也以为看错了,就连着好几日半夜爬起来看,那鬼……那鬼竟每夜都在!”

这会儿那正舀汤的丫头丁颜也奇怪起来:“你每晚都去看了?”

“是啊。”钟勇谋听她一问,便点头道,“你说人看一次看花眼是常事,可哪有每次都看花了眼的!”

奚画将信将疑地颔首:“那倒也是……”

一旁尚在吃饭的关何忽而抬起头来问道:“你是在何处见到鬼的?”

“一次在学堂附近看到,还有一次是在孔子祠和对江亭那边。”

“离得这么远?”奚画干笑道,“你大半夜的,还真能跑。”

“倒不是刻意去找的。”钟勇谋叹了口气,解释道,“只是这几处都是回厢房的必经之处,夜里小解或是在留待轩看书看得晚了,难免遇上。”

坐在偏处的几个学生听到这里,也开口插话道:“你别说,这话也信得!”

那其中一个放下茶杯,朝这边走来,一面走一面道:

“因说咱们书院这位置在前朝一次大战中死了不少人,多年来阴气甚重。太/祖皇帝怕这鬼怪波及城内百姓,这才建了书院,欲以阳气压那阴气。”

他行至奚画身边坐下,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这战死的阴魂,那可不同寻常,非一朝一夕能够投胎转世的。所以夜里被他撞见那么几个,也不奇怪。”

钟勇谋一听,惊慌不已:“这么说来,我看到的真的是鬼了?”

丁颜和奚画胆子小,闻之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俩人不由都在那儿搓胳膊。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了,咱们书院这么些年,可从没听说有闹鬼之事。”奚画吞了吞唾沫,也有些害怕,“再说了,就是有什么战死的冤鬼,一百年了也该散了啊。”

那说话的学生沉默了半晌,似想起什么:“没准不是那战死的冤鬼,也有可能是在咱们书院里死过的人呢?”

关何对这个好像很有兴趣,抬头便问:“有吗?”

奚画顺口就接:“当然没有。”

“不对。”钟勇谋抬手打断,颤着声儿看她,“有的,有一个!”

他神情激动:“小四来得晚,或许不知道。大半年前,就在学堂那边有个女子上吊自缢了……”

“噢!”旁边那人想起来,“你是说木归婉!”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人忙拼命摆手:“嘘!这事儿院士不让提的,上回王五一不过随口说了几句,就被副院士狠狠训了一顿,还说下次听到便要逐出书院呢。”

“这么严重?”奚画捂了捂嘴,不敢再谈。

正巧外头听第一道钟声响起,他们几个遂匆匆结束话题,收拾东西往学堂跑去。

*

下午时候下学早,那教诗书的冉先生只留了个七言对联命学生对了,而后便就自行家去。

奚画回到家中已是申时,帮着罗青做饭洗衣,忙到半夜才得空休息。

正把灯点上,翻出书袋子准备写题,不想找了半日,只有书却不见抄的那对联,连着一本《中庸》也找不到了。

待得闭目一细想,似乎是走时匆忙,放在旁人案几上忘了拿。

明日冉先生定是要检查课业的,倘使答不出来该怎么是好。

左右思索,她回头看了一眼漏壶,眼下尚是戌时,一来一回便就子时了……这也太晚了。

奚画原本打算就此作罢,可光是这么在椅子上坐着,却如何也不安心,她愤恨起身,心道:

古有匡衡凿壁借光,又有车胤萤囊映雪,她跑个来回熬个夜,晚些时候睡又能怎样呢!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这点苦都吃不得,还如何上京赶考,取得功名,老天爷见了都不愿庇佑她。

思及如此,体内顿时热血沸腾。

说干就干,奚画抄起外衫来,取了灯笼推门便朝外头走。

幸而平江城夜里并不宵禁,此刻街上还是热闹着的,人群熙熙攘攘,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为了节省时间,她连走带跑,比平日快上一刻半刻就到达了书院门口。

这一代离闹市甚远,附近没有人家也没有店铺,笔直的街道两旁垂柳依依。

若在白日时见了,必是一副春暖花开,花柳繁盛之景。但眼下月光惨淡,夜色幽暗,方圆数十丈不见灯光。

不得不说她一个姑娘家站在此处,还没进去就莫名感到恐惧,再加上早间听了钟勇谋的一番话,顿觉四下里阴风阵阵,气息格外诡异。

奚画捏紧了拳头给自己壮壮胆子,继而拿着灯笼,小心翼翼推开门。

书院的后门一向是不锁的,从这扇门里进去就是平日听钟的大观楼,黑夜里只能看见那口青铜大钟模糊的轮廓。

撞钟的横木似随风悠悠轻动,看着好像有人在那儿拿着敲击一般。

再往前不远就是讲学的学堂了。因为心底里头还是害怕的,奚画脚下生风,一路上停也没停,看也不愿多看,飞快行至堂内。

此刻学堂中一个人也没有,二十来张案几静静立在那儿,淡淡的月华投射其中,树影斑驳,风影移动。

瞧得这阴暗的景色,奚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定了定神,开始四处寻找自己落下的书本。

平日里座位并不是固定的,都是随信而坐,想起今日她来得早,是挑的靠窗的一个位置。奚画手持灯笼,扬着往前面照了照,果然在靠窗旁侧的案几上发现了一本蓝皮的册子。

她忙上前将灯笼小心放在一边,取了来粗粗翻了翻,果真是《中庸》,第一页里还夹着一张写了七言的对子。

失而复得,奚画收于怀中,略松了口气,抬头去看天色。

月已悬于正空,应当快到亥时了,得赶紧回家才是。

她自学堂里出来,回身将门掩好,继而轻手轻脚地欲原路返回。

周遭没有灯光,书院中的灯戌时就都灭了,除了藏书阁那边还有人守着以外,别处每隔百丈才有一盏烛灯亮着。乍一望去,星星点点,零零落落,倒真有几分像是幽冥之境。

还未走多久,正路过孔子祠时,平地里忽然一股冷风乍起,吹得她手上的灯笼猛烈摇曳。

眼里不慎吹进了沙子,奚画伸手揉了半天,好容易能睁开眼时却发现灯笼里的烛火熄了。

回头四顾什么也看不清,她只得放下灯,在袖口里摸火折子,心道这夜里的书院已经够可怕的了,要是没有灯,倘若真撞上什么东西,没被吓死也会被吓破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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