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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8)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韦先生恕罪!”

韦一平腿脚发软,垂眸盯着那明晃晃的利刃,抖了半日,才道:

“关……关小哥,你可否先把武器放下,咱们再……好好说话……”

关何顿时一怔,立即收了匕首,鞠躬施礼道:

“韦先生,恕罪,学生方才只是睡糊涂了!并、并不是想……”

眼见危机解除,韦一平摸着脖子松了口气,拿袖摆一面擦汗,一面冷声喝道:

“关何!”

后者忙应着:“学生在。”

“我且问你,告子对孟子曰‘生之谓性’,孟子如何作答的!”

关何想也没想便道:“回先生的话,学生不知……”

“‘性犹杞柳也,义犹桮棬也’下一句是什么?!”

奚画听得纠紧,正要凑上去小声帮他,后者已经不知死活地开了口:

“回先生的话,学生还是不知……”

韦一平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又往门外一挥:“滚出去,把茅厕打扫干净了再进来念书!”

*

午后,日上中天,比起早间,眼下这日头倒晒得人开始发热起来。

书院巳时末刻下学,而饭堂是在午时初备好饭菜的,因得用饭人多,时候一过,往往就只有残羹冷炙尚能果腹了。

关何才换了一身衣裳从外头进来,堂中早已寥寥无人,盛饭的木桶里头亦是空空如也。旁边儿蹲着一个粗使的丫头,名唤丁颜。书院内的下人不多,这姑娘是伙房打理饭食的,眼下正捧着碗在吃饭,一抬头见他进门,赶紧放下碗筷,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公子怎么来得这么晚,这最后一碗饭才被我给盛了去。”

关何扫了一眼,继而问道:“没吃了的么?”

“好像还有馒头。”

她言罢,把大蒸笼掀开,连气都没冒出来,其中只孤零零躺着两个白面馒头。

丁颜挠了挠头,递给他:

“就只剩这个了……”

关何接过手来,没所谓地颔了颔首:“多谢了。”

看他拿着就走,丁颜不由唤道:“诶……要不,你再等会儿,我晚些时候给你包饺子?”

“不用麻烦了。”

在饭堂里寻了个位置,他坐下,一手捧了冷茶,一手就着馒头,慢慢地啃着。

吃了两口,刚要去喝茶,面前蓦地有人摆了一个食盒上来,他愣了一愣,偏头从食盒一旁看去。

奚画嘴角微弯,扬了扬眉垂首瞅他:

“早跟你说了副院士招惹不得,你还不信,吃到苦头了罢?”

关何眉头一皱,别开脸去依然嚼着馒头,不咸不淡道:“还好。”

“还好什么啊。”奚画将食盒盖子打开,略微不悦,“我说你这人可真是奇怪得很,饿就饿,逞什么强呢。”她说着把里头两碟盘子小心翼翼端出来,推到他跟侧。

“喏,快吃吧。”

关何闻言转过头去,入目即见了两盘盛着糕点的青花碟摆在眼睛,鼻中隐隐闻得桂花和绿豆的味道,他心自一怔,半晌无话。

“光看着作甚么?”

奚画莫名道,“你不是没吃饭么?”

关何盯着那糕点看了一阵,忽而语气警惕地问她道:

“做给我的?为什么?”

“诶……你可不要误会啊。”奚画连忙摆手,“我是看在那天你在校场上救了我一命,才做这个准备答谢你的……要不然我可没那个闲功夫。”

听她此言,关何脸色方稍稍缓了些许,吃了一会儿馒头,又抬眼看了看,终究还是取了一块……

“怎么样?”

见他动手,奚画忍不住开口问:“味道会不会淡了点啊?”

关何咽下嘴里的食物,摇头道:“不会,挺好吃的。”

“真的啊?”

她伸手也拿了一个,放到口中细细品味,随即双眉一弯就得意道:“看来我手艺还没退步,好几年没做了,就怕做不好……”

奚画甚是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屑,对面的关何仍是静静吃东西,她不由就想起上午的事情来,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晌,好奇道:

“我说,你到底做了个什么梦啊,怎么这么大反应?”

闻得她此话,关何一口糕点呛在咽喉,咳了好一阵才就着茶水咽下去。

“……没做什么梦。”

奚画倒是未曾在意,反而想起别的什么来:“你随身还带着匕首么?”

“……没有。”

“怎么没有,我都看见了!”她颦眉兀自寻思着,“书院有规定,除非是在骑射课上,寻常时候这东西可不能带的。”

关何登时紧张起来,定定观察她脸上表情,心头忐忑,生怕她瞧出什么端倪。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奚画打了个响指,了然道:“哦,我知道了!”

他闻言心跳倏地一滞。

却听奚画接着便自然而然道:“你是怕被江尚那帮人追杀吧?”

“呃?”关何眼下已不知该如何回答,奚画却在他胳膊上一拍,宽慰道:

“你大可放心,前些天我便听人说,那姓江的不知道被哪个仇家雇的杀手给结果了。这会儿江家正乱成一锅粥呢,你那五十两怕是早就给忘了。”

他心情复杂地望着桌前的糕点,只能点头:“……嗯。”

===第7节===

饭堂中剩下的人不过三三两两,再过一阵就钟声就要响了,奚画不住地催关何快些吃。

正在这时,那门口却摇摇晃晃进来个人,身着书院的青衿,四方脸,虽是眉清目秀的,可脸色苍白如纸,眼圈儿青黑,看上去像是遭了场大病似得。

这丁颜刚吃罢饭,抬起头对上他那深陷进去的眼珠子没来由吓了一跳。

“钟大哥,你怎么整成这幅模样啦?”

钟勇谋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给我来点吃的……”

“没饭菜了。”丁颜颇为内疚地耸耸肩,“只有汤。”

“……行,你盛一碗来吧。”

“好。”

满满的一碗番茄鸡蛋汤,他用手捧着去端,却因抖得厉害,等放到桌上时,已洒了大半出来。奚画看着纳闷,这钟姓的同窗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平日里倒是个格外开朗的人,这些天连连告假不说,怎么今儿见了还如此魂不守舍的。

她把头一仰,朝对面桌问道:

“勇谋怎么了?好几日没来上学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么?”

怎料,一听有人唤他,这钟勇谋一个激灵,握着的筷子应声而落,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等瞧见了对面的奚画,他方松了口气。

“是小四啊……”

奚画和关何对视了一眼,心头皆是莫名。

“你没事儿吧?”

“哎……”钟勇谋喝了口汤,摇头一叹。

“没事,就是……近来没睡好觉。”

“你不是在书院里住的么?”奚画上前关心道,“怎么最近搬回家去了?我记得你家离得可远了,一来一回一个多时辰呢。”

钟勇谋咬着牙,颤声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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