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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151)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听她这般口气,想来是胸有成竹,关何心如大石落地,禁不住喜笑颜开,“治得好就好,治得好就好!”

“之前找了个郎中来瞧,说是没法治,吓得我好几夜都未合眼。”

“这方子是我独门秘方,旁人医不好也不奇怪。”红绣提笔在桌上草草书了几行,将笺纸递给他,“你按着方子抓药便是,前面一张内服,后面一张外敷,半个月便能见效。”

“好,我这就去。”他把药方一收,匆匆要走。

“你急什么。”红绣一把拉住他,“我还有话要问你。”

“呃。”关何侧过身,略带窘迫的笑了笑,“倒是糊涂了,心里只想着拿药……什么话,你问就是。”

她努努嘴,往内室使眼色,“姑娘的父母是没了?”

“嗯。”关何尽量压低声音,“她娘那晚死在金人手中,她正是因此伤心过度,一对招子才瞎了的。”

“哦……”红绣若有所思,“平江城的事,我在这里也有所耳闻,那地方眼下是被金兵给占了?”

关何应了声是。

“既是这般,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她言语一转,沉声道,“你杀顾思安出岔子的事儿,庄主没提,也不知他肯不肯给你解药。”

他亦摇头轻叹,“不知道。”

“要不,你带姑娘也随我们一块去漠北吧?路上有个照应,咱们庄子里这么多人,亏待不了她的。”

“要她跟着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关何说着便苦笑道,“就是她肯,我也不放心。更何况……我与她已经成亲,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不珍惜自己这条命。”

“你们成亲了?”红绣闻之一愣。

关何目光移向里屋,眸色不自觉缓和下来。

“嗯,成亲不久。”

“……”既是这样,他的确不好留在山庄。做杀手的若在世间有了羁绊,行事时难免会为其所扰,犹豫不决,这样的人,量来庄主也是不会要的。

“这几日我会好好和庄主说一说,他能松口就最好不过了……离出发还有一个月时间,你和姑娘在庄里先住下,正好养养她的伤。”

“好。”关何对她抱拳感激,“多谢了。”

“客气什么。”红绣上前在他肩上一拍,“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有去处,我自然更希望看着你们离开。”

她此言听着奇怪,关何不由开口:“那你呢?”

“我么?”红绣正转身要往屋里走,听他发问,回头一笑,“我是离不开山庄的。你们都走了,庄主怎么办?他也是人,总得有个人留下来陪着他。”

说完,打起帘子走进去。

关何站在原地,仍望着她背影出神。

很久之前,也不知是谁告诉过他。红绣是老庄主在时的香主,跟了他十年,十年来她只是香主,却有人说她和老庄主关系十分亲密。直到老庄主去世,临终托孤,她才辗转又跟了现任的庄主。

距今已有二十余载,当年与她一同在庄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走了,再无人知晓她曾经来自何处,是何身份。

在这山庄里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屋中,奚画正坐在床边,耳畔闻得脚步声,试探性地开口:

“是关何么?”

===第115节===

红绣笑着走过去,“不是呢,小关给你抓药去了。”

“哦……”奚画颔了首,忙紧张兮兮的问,“我的眼睛……还能医好么?”

“能。”

“真的?”她心跳加快,倒是吃了一惊,“你莫骗我。”

“这有什么好骗的。”红绣觉得好笑,“你双目并未受伤,不过是情绪过激暂时瞧不见而已,敷上药,休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原以为自己真会瞎一辈子,曾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无数次安慰自己,万万没想到她还能康复。想到这里,心头徒然一片光亮,好像下一瞬睁眼就能看清世界一样。

果然,最大的喜事莫过于失而复得。

奚画简直快落下泪来,哽咽难言,“谢谢大夫。”

“谢什么。”红绣故意打趣她,“医者父母心,何况你是我们小关的媳妇儿,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奚画怔了怔,没想关何这么快就同旁人说了此事,登时满脸绯红,手搅着衣带,还沉浸在双眼能好的喜悦里,半天没吭声。

红绣只低头整理自己的药箱,蓦地似想起来什么,回头嘱咐道,“对了,还忘记告诉你。我给你开的药方,用药厉害……”略微一顿,“你这眼睛,可能以后都流不出泪来了。”

奚画听罢哑然半晌,随即又展颜笑道:“不打紧,哭不出来是好事啊。哭多难受……”

这丫头倒是看得很开。红绣提起药箱,走到她跟前,伸手覆上她额头,由衷叹道:

“我也希望你,再不会遇到伤心难过的事。”

人这一生太短,有人能活到古稀,有人却活不过而立,开心一日便是一日。

*

接下来的日子,奚画几乎天天呆在房中安心医眼睛。并且很难得的是,关何一直在她左右不曾离开。

原以为回到山庄,他又会有许多事情要做,不想那个庄主一次也没找过他,倒是乐得清闲。

入冬已经很久了,腊月的天气寒冷异常,前日下的雨里还夹杂着细碎的冰珠子,只怕再等一段时间就要下雪。

早间觉醒,一睁眼时,奚画尚还在睡,自从晓得眼睛能痊愈之后,她的气色逐渐转好,吃得香睡得好,现下浑身温暖,连脸颊都是红的。

关何唇角嚼着浅笑,忍不住凑上去于她脸庞边亲了亲。

后者睫毛明显轻颤,眉头一皱,似乎很嫌弃,翻个身朝向里边。

见状,他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小心起床,尽量不去吵醒她。

凉意从窗外透入,关何穿戴整齐,回身又仔细瞧她有没有盖好,待检查妥当后,才披上大氅,走出门。

书房之内,灯火犹亮。听底下人传了话,叶君生将手头的账本搁下,指尖揉着太阳穴,慢条斯理地抬眸等外边的人进来。

门中看院里的苍穹,冬季里天亮得晚,似乎还是漫漫长夜,星辰时明时暗,零零落落地挂在梢头。

他望着出了一会儿神,正见那人也一身深色袍子缓缓向里走,暗沉的衣衫,仿佛与周围的黎明也融为一体。

叶君生从椅中坐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撩袍跪下。

“庄主。”

他启唇本想说几句,嘴一张又不知说什么好。

“嗯。”

关何并未抬头。他既不召自己来,怕是还在气恼,现下不能万万与他对着干。

这些天也想了很多,解药拿不到就拿不到吧,何必执着于这个,只要他肯放他走,天下之大,不怕找不到解毒的法子。

“什么事?”

他闭目又睁开,深深吸了口气。

“属下是来向庄主辞行的。”

“哦……”上头听到这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很长,关何素来摸不清他的喜好,愈发担忧接下来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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