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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67)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奚画挨着他坐下,顺手将底下攒得满满的小石子拨开。

“没有不好。”他仍旧拿着小石子,心不在焉地往水里打。

“你都没怎么说话,还说不好。”她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鱼递过去。

“来,吃鱼。”

关何轻轻避开:“不饿,你自己吃。”

“多着呢,你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他想了想,仍旧摇头:“我不爱吃鱼。”

奚画皱着眉,又把手往前送了几分:“挑食不好。”

“……”左右拗不过她,关何暗叹了口气,只得接过来。

“好不好吃?”瞧他到底是一口一口吃下去,奚画禁不住问。

“嗯。”

不想她却是不依不饶地问到底:“嗯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好吃。”说完关何又觉得莫名,“又不是你烤的,作甚么问这么仔细?”

奚画哼了声:“我乐意。”

她也捡了几块石子儿来,对着那溪水扔,只瞧那水花儿出来,看着也格外高兴。

“对了,你手怎么了?”

玩了一会儿,见他左手拿着鱼,右手放着,思及方才他拿石子儿打鱼时也是用的左手,不由有些奇怪。

“……没什么。”关何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右手有些酸。”

闻言,在烤鱼的金枝就朗声笑起来:“是抄谱子抄的吧?一百遍呢,听张伯说你俩抄了一整夜……哎呀,宋先生也忒不给情面了。”

倚在树下看书的宋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多练练字也好啊,是吧,小关?”

关何手上猛地一抖,那石子儿便打偏了。

丁颜瞧得分明,回头就笑道:“宋先生这可是公报私仇啊。”

“什么话。”宋初皱着眉摇头,继而便深深叹息,“先生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啊,难为我一片苦心呢……”

此言听入耳中,只觉得背脊发凉,尚远坐在那树枝上,忍不住抚了抚满臂的鸡皮疙瘩。

吃罢烤鱼,已是午时时分,奚画蹲在水边洗着手,金枝和丁颜二人忙着打理收拾碗筷。左右闲着无事,宋初便将怀中的玉笛取了出来,放在唇下试了一段。

曲子很悠扬,却是从来没听过的调子,金枝一面刷碗,一面回头问道:“先生这吹得什么曲儿呢?”

宋初放下笛子,含笑道:“《鹧鸪曲》,是首北方的民谣,词还是奚老先生在世是填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说来小四也会唱。”

===第51节===

“小四会唱啊?”丁颜挎着篮子就对那边在耍水的奚画道,“小四来一段呗。”

宋初把笛子一扬,也点头笑道:“小四就唱一段吧。”

“好啊。”奚画拍了拍手上的水,往地上揪了根香蒲来,晃着脑袋想调子,“我好久没唱过这曲儿了,唱得不好听,你们可别笑我。”

“不笑不笑。”金枝往那地上一坐,催着宋初吹曲儿。

但见他将玉笛轻轻搁于唇下,眸色柔和地看向那水边的人。

奚画顺着那音调若有所思地哼了两声,才甩着香蒲清嗓子。

“一流清溪水呀,水畔杨柳依;

鱼尾绕荷叶呀,叶片沾湿雨;

春酒呷着口头甜呀,田间阡陌绕小村;

枝头鹧鸪声声啼,啼声声;

我家姑娘门前坐呀,坐门前;

……”

她声音又轻又快,唱到最后,宋初竟觉调子有些跟不上,只得随着她升上去。

“小四……”

唱完时,他无奈道:“你这是忘词儿了,自己瞎编的么?”

“哪有。”奚画笑道,“这曲儿后面太凄了,就该按着前头的调快快活活地唱完嘛,我老早就想这么改了,只是从前爹爹不准我乱唱。”

“想不到奚先生还写过这样的词儿啊。”金枝听完,倒觉得讶然,“我以为他会写得更凄美些呢。”

“这词儿是爹爹写给我的。”奚画说着不由有些得意,“当然得不一样了……你说呢?”她扭过头去问关何。

后者似乎才回神过来,颔了颔首:“挺好的,只是曲子……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听过?”

“嗯……不过词不一样,就是不记得在哪里听的了。”

宋初不着痕迹地往那边瞥了一眼,随即又抬起玉笛来,换了另一首婉转的曲子来吹。

寂寂无人的山涧里,笛声潇潇,幽咽而空灵,在四周缓缓回荡。因得是午后,听他这么一曲,众人都难免有些倦意,听着听着不多时就都沉沉睡去。

宋初一曲吹完,举目看那周围倒了一片在呼呼大睡,不由轻轻一笑,也收了笛子,倚树而眠。

*

不知睡了有多久,耳边隐隐觉得有蝴蝶在扇翅膀,奚画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把停在鬓间的一只菜粉蝶挥走。正低头时,发觉自己身上还盖了件衫子。

她当即四下里一扫,大石旁关何只着了件深衣,双手抱臂,坐在那儿闭目浅眠,她小心翼翼挪过去,把衫子往他身上一披。

不过是一个轻微的举动,他却骤然睁眼。

奚画愣了一愣,瞧他眼底下一片青黑,登时心头一软,随即对他小声道:“没事,你接着睡,还早呢。”

大约也是困得很了,后者略一颔首,仍旧靠着石头合上双眼。

微风拂面,火堆已经灭了,奚画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其余人还在睡着,她悄悄绕到别处,不敢惊动。然而四下里寻了半天,却没找到尚远。

奚画抬头在林间走着,忽而便见那一棵老槐上坐了一个人,她覆手在唇边:

“有寒!”

尚远闻声微怔,转过头来,正在树下到处找她身影,不想垂眸时见得奚画双手并用,抱着树干往上爬,他瞧在眼里心惊肉跳,忙施展轻功,拉她上来。

脚跟站定后,奚画才对他笑道:“我会爬树的。”

“那也不行,太危险了……”

尚远绷紧的神经这才松开,笑叹道:“怎么不睡?”

奚画反问:“你怎么不睡?”

“我睡过了,地上太热,就想着坐这里凉快一些。”

奚画小心扶着树干在最粗最稳的地方坐下。

“你今天怎么啦?闷闷不乐的,怎么你和关何都是这样……”她有些不解的摇摇头。

“一开始……是有些闷。”尚远拿手指挠了挠耳根,随即笑道,“不过听你唱的那小曲倒是很有意思,你家乡的曲儿么?”

“我生在平江,这里就是我家。”奚画伸手摘了一片树叶,“嗯……也不算家乡的小曲吧,没听附近有人唱过。”

“哦?可我听这调子,不像是这边的曲子。”

“不知道,这是我爹爹教我的曲子,宋大哥也会。”奚画将叶片放在唇里吹了两下,可惜没声音。

尚远不禁好奇:“你爹爹是哪里人?”

“我爹爹?我爹爹当然也是平江的啦。”她答得飞快,倒觉得好笑,“那不然呢?”

没问出个什么名堂来,尚远倒也没再纠结下去,偏头瞧她捧着那叶子半日没吹出声响来,禁不住笑出声,也抬头摘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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