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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220)

作者: 卿妃 阅读记录

暗色的夜再一次被熏亮,我背手立着,眼见最后一丝痕迹被火苗吞噬。

踢散了残灰,我转身走出茶梅林:“回去睡吧。”

走到溪水边,身后仍没有脚步。我回首一瞧,却见艳秋半跪在地上,身体如落叶般颤抖。

“艳秋?”我托起他的身子,“你怎麽了?”

鼻腔里涌出汩汩鲜红,他下意识的抹着,却越抹越多:“能做人,艳秋就……知足了……”

“闭嘴!”我点了他几处大穴,托着他飞向宅院。

“阿律!”我一脚踢开房门。

屏榻上的阿律翻身滚下,语焉不详地开口:“嗯……天亮了?这么快……”

“点灯!”我将艳秋放在榻上,急吼道。

“啊?”

“快点灯!”

朦胧的灯影下,艳秋一脸惨白地躺着,攒紧的眉头挂不住满满的痛色。他虽止住了血,可仍旧抽搐着。

“这是什么?”我瞪着他皮肤下游动的小包问道。

“不知道!”阿律满头大汗地按着几欲自残的艳秋,“别动!你给我忍着点!”

我取出艳秋的匕首,放在烛火上正反烧了烧。

“不懂可不要乱来!”阿律气急败坏地低吼。

那个小包蜷动着钻入衣袖,我猛地撕开艳秋的中衣,只见它快速移动着,见势就要袭向他的左胸。我气沉丹田催动真气,硬是将那个怪东西逼退到他的左肩。

我握紧匕首,快速划开凸起出,而后匕尖挑出异物。圆乎乎的黑球弹到地上,突地露出齿须。这个怪物径直向前爬着,忽地撞上了桌角,齿须剧烈颤动,不一会实木桌腿就少了一块。

“是饕餮虫!”阿律放开渐渐软下的艳秋。

我抬起左脚,碾死了那个怪东西:“饕餮虫?”

“饕餮虫又称食心虫,以人的心肝喂养,待成虫后植入人身。母虫每月都会产子一次,若没有药物抑制,子虫会径直钻入心脏,中毒者将承受噬心之苦。”阿律长叹一口气,“好险,好险。”

“抑制?也就是杀不死子虫。”我偏头想着,“该死!”抓起匕首奔到床边,我厉喝道,“按住他!”

“啊?”阿律正愣神,就只见艳秋又开始抽搐。

一个、两个……他细腻的美肤下鼓起十几个小包,以往被抑制的子虫都苏醒了。我再起真气,烛火下只见银匕闪亮。

茶苑里春风吹彻,今夜难眠。

……

榻上的美人还睡着,一想到丝被下他刀痕遍体的身子,我就抑制不住地愤恨。

“还有点烧。”阿律探手抚上他的额。

“有几个伤口还在化脓,我们带来的药还剩多少?”细细的狼毫沾了点墨,我在巴掌大的纸片上慢慢画着。

“仅剩三天的量。”阿律叹了口气,“亏好他违抗了七殿下的命令。”

“嗯。”闭上眼,我回忆着这几日走过的路。

“临行前九殿下叮嘱过我,艳秋若有异动必杀之。”

我睁开眼,狠狠瞪去。

“这个……”言律挠了挠头,“殿下看人向来是极准的,加上又关系到你,所以就……”

窗外飘进一瓣茶梅,轻轻地吻上艳秋失血的菱唇。我看着他平静的睡颜,轻声道:“以后他就是我弟弟,要想动他得先过我这关。”

不知是风还是怎的,艳秋如扇的美睫微微颤动,那瓣白茶沿着春光滑入他的颈脖。

“明白,明白,你护短的嘛。”阿律脱了鞋,盘坐在榻上,“我们得在他下次犯病前回去,之前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不知道那种野蛮方法对他有没有损伤。”他够头看向窗外,“哪儿有在纸鸢上画月亮的。”

月亮?我停笔望去。

“乌漆抹黑的纸上只有一弯弦月,这也太寒酸了吧。”阿律再叹,“没想到汾城人已经穷成这样。”

夜月同眠……也就是说劫银的事成了,眼角虽然有些抽,可心头却不住欣喜。

我笔下轻快地将重金侯府画了个大概,又在空白处写下起事细则,想了想再加上三字:缺伤药。

最后将纸片搓成条用蜡封好。

“不出七日,大事必成。”我唇角浅扬。

“哎?”

“阿律啊,你不觉得这里的饭菜比牧伯府要丰盛许多么?”

“呿,再丰盛也是牢饭,有什么好?”

我漫不经心地挑眉:“好,当然好,这可是老贼给的信号。若换在此前,他定会将我杀之后快。而如今明王生死不明,军饷又不翼而飞,可谓是内外交困。除了我,他又能靠谁?”

“不管他能靠谁,你可千万不要靠那个钱芙蓉。”阿律神秘兮兮地说道,“先前你为了保命去色诱那老女人我没话说,可最近你和她走的太近了可不是好事。今日她邀你去放纸鸢,若她猴急起来将你就地压倒,你说该你怎么办?”

“那自然是换你来了。”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我?我!”阿律咬牙切齿地低吼,“我是卖艺不卖身!”

“哦,那就我来好了。”懒洋洋地趴下。

“你怎麽来?你说你怎麽来?”阿律气急败坏地揪着头发,“你有那本事么你!”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办法啊。”

“我来。”榻上传来弱弱的一声,艳秋掀开被子,露出缠满绷带的前胸,“反正这种事我也习惯了。”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阿律暴吼。

“谁年纪大谁去。”我抿了口茶,十四,十六,还有一个未知数。虽然某人不肯说,但年岁绝对是二十往上走。

阿律假面憋得通红,霎时眼抽、脸抽、嘴巴抽。

“还是我来吧。”

我瞥了一眼出声的艳秋:“要尊老敬贤。”

“哼哼。”阿律冷笑着靠近,“我老你贤,为官者应身先士卒,所以谁官大谁去。”

“对呀,官大压死人。”我拍了拍脑门,邪笑道,“言律,本官命你献身采花,违令者杀无赦!”瞧着哑口无言的阿律,我好心补充,“毕竟这种事吃亏的是女人家,你一咬牙一闭眼,很快就过去了不是?”

阿律伸出十指,面色有些狰狞。艳秋倚在床上,如瀑的长发伴着轻笑柔柔波动,胭脂红云在苍白的脸上淡淡晕开。我和阿律相视一笑,为他难得的鲜活而欣喜。

“使臣。”园外一声平唤打破了难得的欢悦,“我家侯爷命小人来迎使臣入园。”

“侯爷?”我敛神但问,“不是无双夫人么?”

“今个儿二月十三是文昌诞,我家侯爷为求小少爷敏慧,特地在园子里设了神坛供奉文昌菩萨。族里人几乎都到全了,我家小姐也在席。侯爷想请使臣去观礼,不知使臣可愿赏脸?”

这话说的有礼有节,表面看去是钱乔致体恤我异乡孤苦,好心拉我去热闹热闹。实际上却是老贼在向我跌软,拉我同上贼船。

我应了声,进里屋换上官袍,将象征品级的白玉带系在腰间。要忍住啊,可不能一时冲动杀了他。我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躁动,含笑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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