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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254)

作者: 卿妃 阅读记录

“奴才在。”

“赐。”

只一个字边让久立于黑暗中的四人微微愣怔。

终究是要来了么?小小的一粒红丸放在掌心,耀出诱人的光华。沅婉垂着美颜,静静地看着。

一朝天子一朝臣,身殁影不存,她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可如今却贪生起来,她才找到她的亲子啊,还未将他揽入怀,她怎么舍得就此离世?她不甘啊。

她正恍惚着,忽见身侧已没了人影,抬首一瞧正对得显警告的目光。原来王已下了驱逐令,她该离开了。

南风款款吹来,带着初夏的燥热。沉厚的云层翻滚在夜里,不时被紫电劈开。阴暗的墙下走着几个人,脚步那么轻却又那么沉,好似前途永远走不尽。

“明明不是那样。”不知谁突然一声,惊得其他三人突然愣住。

沅婉抬起头,不知名的同伴挡在路中,沉眸望来。

“大家虽是初次相会,可所做何事应该心知肚明。”那男子有着看眼即忘的平凡外貌,极适合隐藏在人群中,他面色有异,缓缓走向先前在御书房里应声的另一人,“七殿下的确暗通明王,可却未割地求援,这位兄台你究竟在为谁卖命?”

闻言,沅婉共着第四人齐齐看向被逼近的那人。

“呵呵。”这人有着沙哑的嗓音,笑声糙耳,“就算在下有意栽赃荣侯,可当时众位可未发一言啊。”锐利的眸子扫过四周,发问的那人愣在原地,“因此,你我卖命的应为同一人。”

“轰!”雷声自远而近,敲打着骇人的寂静。

“呵呵,呵呵呵。”这四人相视一笑,心知肚明,原来大家看好的都是那位殿下啊。不论是否已经投靠,可在王上面前都有意无意地偏袒包容了。

“差不多了。”先前发问的男子叹了声。

“是啊。”

“是时候安顿家人了。”

听着陌生的同伴们了然地笑着,沅婉不禁凝思。

她的家人啊,是不是也该去告别呢?

她垂着头望着自己的纤纤玉指,这双手染着怎样的血腥啊,还能给予她的孩子些许温暖么?

“死后若被家里人忘了,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福气吧。”

这样一声喟叹震动着她的耳膜。

“嗯,从有到无还不如从未拥有。”男人们飞上宫墙,如野凫隐入暗夜。

风吹着,抚在脸上,割在心头。

如果注定死亡,那相认只能徒增痛苦,那个孩子,那样一个纤弱的孩子,能承受又一次被遗弃么?

她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泪水止不住滑落。

能么?

不知何时雨已然坠下,带着酸涩的味道流进她的嘴角。

能么?

能么……

能……么……

雨中那道纤影带着一抹萧索飞向远处,颤颤地好似一片孤叶,飘摇在渐凉的清风中。

这样的辛酸,就让娘独自品尝吧。孩子啊,怨我吧,继续怨我吧,有时候怨比爱来的更幸福。

而娘,希望你能幸福。

幽幽南风误颜色,冥冥细雨湿落红。

静谧的檐角,夜已深沉。

……

“噔。”

“噔。”

大理石间回荡着清晰的脚步声,如豆的油灯随着轻响微微颤动。

“殿下,请。”

金石相扣,铜锁脆脆打开。天牢里没有一扇窗,让人分辨不出天色时辰。这里虽略微有些霉味,却不似普通牢狱的熏臭,倒是干净的很。

偌大的囚室里放着一张石床,背坐的那人玉冠锦衣,带着浓浓的傲气。

随着脚步的靠近,光晕慢慢扩散开来,地上曳着一道长长的暗影。

“怎么?不甘心?”背坐的那人声音颇为得意,“九弟,我早说了,父王断不会信的。”

凌彻然幽幽转身,行止优雅得宜。他张着嘴还欲再说,却正对上来人的目光。幽暗的烛火中,那双魔瞳含着笑,透出森冷的味道。

见状,他当下一惊,险险稳住表情。

牢门内外明明是同样光景,却已然分出天地。

火色的袖袍浅浅一扬,凌翼然缓缓迈步,悠闲中透着一丝慵懒,瞳眸深暗好似幽潭。那身红衣狂狷地流动着,生动地似要将这暗室点燃。

“事到如今你就算不情愿也不行啊。”凌彻然避开那双魔瞳的注视,自顾自说地着,“九弟,你错就错在自不量力,别忘了那株红梅在谁的府上。”

“哦?”他轻轻应着,很是漫不经心,红袍轻摆,旋出一个妖冶的弧度。

凌彻然被那双带冷的美目锁着,压抑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七哥当真如此笃定?”语音轻滑,好似丝绸掠过耳边。

闻言,凌彻然眯眼看向红影身后。不好,竟没有宫中传话的内侍!他面色微僵,毛孔一阵战栗。

远山眉轻轻一挑,唇畔绽出诡异的笑:“七哥,是在怕么?”

“怕?”凌彻然壮胆似的提高嗓音,“九弟,你我兄弟一场,有话不妨直说。”他退回到石床边,警惕地看着。

幽暗的烛火左右笼着,诡魅的光影交织在那袭红袍之上,若不细看还以为这是地府黄泉,眼前这人眉目如画,浑身上下彰显出血腥的妖美。

“七哥。”

半晌突然一声,凌彻然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背上早已是冷汗淋漓。

“弟弟此次来并无他意。”凌翼然把玩着那股玉扇,俊颜垂着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由着声音判断,他是在笑着,“听闻七哥这几日口腹不佳,特送来肉炙数串。”他展开扇面,身后的六幺捧出精致的荷叶瓷碟,打开莲蓬般的碟心,一股诱人的烤肉香带着熏熏然的热度弥漫在空气中。

“弟弟若没记错,这肉炙七哥可是顶爱的~”凌翼然放低语调,几乎是在诱哄。

望着金黄色泽的肉条,凌彻然溢出讽笑,当他是三岁稚儿么?这肉必有蹊跷!

“七哥没猜错,这肉确实不同。”

凌彻然虚起双目,猜不透这样的坦白暗含着什么。

清脆一声,玉扇完全展开,凌翼然凝着笑慢慢靠近:“七哥可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嗯?”

好日子?凌彻然飞快想着。

“五月初八。”他好心提示着,语音温柔的近乎诡异,“午时刚刚过去啊。”

五月初八?

“哦,忘记说了,七哥下狱的第二天右相就被拘入刑狱寺了。”

什么?!凌彻然撑圆双目。

“方才七哥可是说父王不会信你通敌叛国?”凌翼然再前一步,缓缓勾起唇角,嗜血的笑意浸满眼底,“可容相却被定了谋逆之罪呐~”

怎么……怎么可能!

“七哥,你是在不信么?”他笑得轻松,笑得快意,以至于黑发微微地飘动,勾出惑人的美色,“父王亲自下诏,容克洵欺君卖国,奸佞莫过。”玉扇叮地一声敲上铜锁,他挑眉轻道,“依律磔之。”

凌彻然面如死灰,眼前不停地闪过那开合有致的红唇。

依律磔之……依律磔之……依律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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