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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258)

作者: 卿妃 阅读记录

母后的计划应该开始了的吧,若他没记错,今夜子时就是起兵之刻。只要再等等,再等等就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坐在石床上,一反常态的出奇安静。

若水,待我出去后一定追封你为王后,一定会像追思春巧那样怀念你。若水,要恨就恨九弟吧,要不是他逼我,我又怎会?

哎,又怎会啊。

叹息未止,就听见轻滑的讽笑。他一阵心惊,藏起眼中的精明,疯癫似的回身:“什么人!”他像一只困兽,狠命地摇晃着木门,“蠢货,笑什么!”他啐了一口,疯样十足。

远山眉玩味一挑,扎眼的红袍轻飘,凌翼然端坐在华椅中,俊眸流眄,似笑非笑。

这目光虽不改迷离,可却锐的逼人,好似噬人野虎,看得凌彻然一阵心慌。按捺下胸中的惊乱,他俯身捡起一只死老鼠,跳脚向牢门外掷去。

那人不躲不避,只懒懒地看着。不待死鼠近身,就见一道银光飞过,那畜生被砍得稀烂。

“殿下。”出手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让成吾都心惊胆寒的林成璧。

他怎么会来,待会儿禁军劫狱一定困难重重,这下如何是好?

凌彻然不自觉地凝眉,焦虑之情挂上眼角。

“七哥在想什么呢。”

凌彻然陡然回神,他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七哥?”他指着狱卒轻唤。

“七哥,你看我是谁?”凌翼然勾起红唇。

“七哥,你看我是谁?”凌彻然疯疯癫癫地重复着。

“这疯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凌翼然瞥向身侧。

“这疯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凌彻然鹦鹉学舌似的念着。

“回殿下的话,吃了肉炙后七殿下就开始胡言乱语。”狱卒厌恶地看了一眼唧唧歪歪学话的凌彻然,再道,“后来七王妃来了,七殿下也认不得她了。每天那一瓢粥水七殿下总是抢了喝,先开始七王妃还让着他。可到后来王妃也饿得耐不住了,两人开始抢食。而后,而后……”狱卒惧怕地看了一眼牢中,那个疯子乱发飘飘,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语,全不似那天的暴虐模样,“而后七殿下就将七王妃打死了。”

“哦?”凌翼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开门。”

“殿下?”四周随从讶异出声。

凌翼然缓缓起身,走到牢门前:“想出来么?”

“殿下!”跟疯子说话会不会太荒谬了,众人不解。

“而后七殿下就将七王妃打死了。”凌彻然转着圈,充耳不闻,“就将七王妃打死了,哈哈哈。”

“开门。”凌翼然眼一沉,六幺接过狱卒的钥匙,小心翼翼地将木门打开。

埋首自娱的疯子又转了几圈,这才发现牢房的异样。他伸了伸手,而后警惕地探了探头,露出孩童般的微笑。

“哈!”他蹦出牢门,欢快地在地上打着滚。

“去去去!”狱卒用木棍将凌彻然驱离,“别脏了殿下的鞋。”狱卒谄媚抬眼,正对凌翼然的一双潭眸。心跳遽快,他慌张垂目,再不敢看那对魔瞳。

地上的人还在撒欢,红袍渐渐靠近。

“七哥~”诱人的嗓音如夜风扑面而来,凌彻然不理不睬径自搓起了身上的泥。

“真的疯了么?”话中带着惋惜,凌翼然叹了口气,“原来还想让七哥看样东西,这下可难办了。”

东西?凌彻然不禁竖耳倾听。

过了好一会都没响动,他还在庆幸自己没上当,就见淡黄色的信纸自头顶飘落,一张一张覆了满地。

那熟悉的字迹刺入他的眼,寒了他的心。

这!

“这怎么会在九弟的手里。”幽幽一句如巨石砸落,压的他难以动弹,“七哥可是这么想的,嗯?”

胸口不住起伏,他稳住呼吸,不抬眼,绝不抬眼,只要一个眼神这几日的忍辱负重就会付诸东流。

“啧。”火色锦袍浅浅飘动,长靴停在片片信纸前,“翼王、柳家掌事,七哥你想到的人可真多。可~”话音一转,轻柔的声音在静谧的天牢中缓流,“他们还能想起你么?”

凌彻然不自觉地握紧双拳,垂下的垢面满是阴影。

“翼王,不,应该是翼戾王阎镇。”

戾王?这是谥号啊,如此说来……伏地的某人呼吸微微颤抖。

“不错,阎镇已经死了。”凌翼然轻巧说道,“五月十一乐妃上官氏私通外庭为王所知,妖姬伙同奸夫将王縊死于长乐宫。而后上官氏假传王意,将储君宣入内庭试图缚而杀之。不料奸计败露,储君建德斩奸佞,杀孽种,碎尸上官氏。五月十四阎镇入殓,谥号戾。”

不可能,上官无艳肚子里的孩子确为阎镇骨肉,怎麽会!凌彻然粗重喘息,眸中含疑。

“五月二十七新王登极,并于次日迎娶祥瑞,现在我们九死一生的十九妹已经是翼国的新后了。”火红的衣襟上嵌着一颗白玉扣,冷冷地映着寒光,“七哥你该庆幸,毕竟三哥卖了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天骄公主阎绮已被新王从王族玉牒里除名,永世不得归翼。”

闻言他十指抓地,只觉头顶那人目光如炬,似能将一切洞穿。而他自己不仅下了一着死棋,同时被纵横的经纬困在当中,竟成了一粒浑然不自知的棋,蠢的可以。而左右他命运的,原来就是他那个被忽略已久的九弟。

“至于柳家从一开始就是败笔,七哥有何必心存侥幸呢。”

天牢里密不透风,沉闷的空气让人有说不清的压抑。

“至于明王。”凌翼然摇首轻笑,一双黑瞳像晕了墨的湖水,漾出浅浅笑纹,“多谢七哥亲笔书信,真是省了洛卿好一番力啊。”

“你!”他陡然瞠目。

“七哥,这次可是你亲手画押,弟弟我可没栽赃啊。”凌翼然笑得无辜。

凌彻然骤沉双目,狠厉地望向一侧。狱卒的身形有些晃,像老鼠般蹑手蹑脚地向石阶出缓移。

“七哥,你别看他,这个卒子倒没背叛你,是你想的不够周全罢了。”凌翼然徐徐垂眸,俊颜平静无波,“若不是我有心纵容,这天牢里又岂能飞进一只苍蝇。”

未待那狱卒拔腿狂奔,人就已倒地。速度快的让他看不清是谁出的手,又是何时出手。

“七哥还在等么?”

轻轻一声便拉回他的注意,凌彻然虽不复疯样,却依旧不语。

“来。”凌翼然拉起他的右臂,亲热地并行,“弟弟这有份大礼,还请七哥笑纳~”

礼?

一豆灯光冷凝若冰,衬得桌上的木盒有些阴森。

“不知此人,七哥可认得?”

红袖挥过,盒中惊现一张惊慌失措的死人脸,那样的神情想必是在临终前定格,眼中还透着浓浓的恐惧。

“贺子华!”他颤声大叫,发力甩开九弟的牵扯,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怎麽会?怎么会!”

凌翼然展开玉扇,扇动闷湿的空气:“禁军统领果然就是七哥等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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