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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灵魂(112)

这还不仅仅是供应商追讨货款的问题,连租赁方也跟着下手了,上海商场的业主已利用近水楼台先走一步,把金色阳光告上了法庭,要求执行“诉讼保全”。

所以,商场现已被上海的一家法院查封,钢制的大栅栏门上交叉贴着盖有法院大印的封条!就现在,在警戒线的外边,仍然围着一群一群的供应商……这些从全国各地赶来要帐的供应商,闹了一天一夜,也象是累了。

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或站或坐,三五成群,却仍然围着不走,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他们打出的横幅、举着的牌子、扯出的标语,仍散乱地竖在那里,上边写着“无耻!”、“赖帐!”“强烈要求法院追缴货款!”……等一串串带有惊叹号的血红字样。

更为严重的是,金色阳光上海商场的总经理、副总经理以及中层干部有八人被打伤!他们已经被救护车拉进了医院。

伤情最重的,是新任的总经理。

他至今还在昏迷之中……当任秋风又匆匆赶到医院时,那些受了伤的干部们看见他就哭了,眼前是一边哭声!这时候,一片乱麻之中,任秋风站在那里,一次次地反复告诫自己:镇定。

你一定要镇定。

可是,任秋风心里清楚,对于此事,他是负有责任的。

可以说,他负有重大责任!这个导火索,还是由摩天大楼引起的。

摩天大楼的地基打到了阴河上,不得不重新打桩……由于多次反复,基坑维护的费用大大超支了!正是他,在资金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咬牙动用了本来就很微薄的两千万(先是一千万,后又追加一千万)流动资金,拆了东墙去补西墙,使本来就不充余的流动资金链条完全断裂,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恶劣后果!对此,他无话可说。

其实,早在半年前,江雪就警告过他,说流动资金的链条一旦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可当时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他以为,凭金色阳光这个牌子的信誉,拖个一年半载是不会有问题的。

三个月前,他也曾一次次地接到各个分店经理的诉苦电话,说有的供应商因为不能及时拿到货款,已提出威胁,说不再供货了……这时,任秋风还严厉地批评他们,要他们顶住压力,拖一拖再说。

结果是一拖再拖,就出事了。

上海商场的这个总经理叫郝明,是财贸大学的博士。

他是任秋风从招聘的人才中千挑万选,才任命的。

可他上任仅半年时间,就被人打断了七根肋骨,至今还昏迷不醒……看来,是一步错,步步错呀!怎么办?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搞到一笔救急的款项。

人有钱的时候,钱就象是一堆废纸;没钱的时候,钱就是命。

现在去找银行贷款恐怕来不及了,时间不等人,惟一的办法还是拆东墙补西墙。

当然,任秋风也知道,这几乎是饮鸩止渴,又是一步险棋!可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必须尽快把这个窟窿堵上。

只有堵上了这个窟窿,他才能赢得时间!尔后再想办法……他相信,只要过了这道难关,资金不是问题。

于是,他一边做着善后工作,一边给其他34家连锁商场打电话,严令他们在三天之内,各抽调五十万(至少)到上海救市!他对着电话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你拿什么钱,三十六小时之内必须给我汇到!”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郝明总算醒过来了。

任秋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进急救室,他站在病床前,弯下腰去,亲切地说:“郝明,你终于醒了。

好啊,你是一条好汉。

”郝明看见他,就象看见亲人一样,眼里流泪了,一个才毕业没多久的博士生,哪见过这阵势?他满脸都是泪,呜咽着想说点什么……任秋风轻轻地拍拍他说,“你什么也不要说,我都知道了。

你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尔后,他看了看表,再没说什么,扭头走出去了。

对于任秋风来说,时间就象是催命的判官。

来上海之后,他已经三十六小时没合眼了,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马上要去跟租赁方谈判,请求人家撤诉…他要去法院跟人协商,请求解封…他得去公安局,要求严惩打人凶手,追究闹事者的法律责任(这也是为了给商场起一些震慑保护作用)…他还要去跟那些要帐的供应商分别谈判;秘密地、一家一家地谈,能拖的再拖一段,拖到年底;不能拖的,就分期分批先给一些货款…这些事,别人是做不了主的,都得他亲自去谈。

当任秋风步履匆匆,就要走出医院的时候,没想到他被一家小报的记者盯上了。

那是一个瘦瘦的小个子,小个子快步走过来,一手拿着个小录音机,一手拿着个笔记本,神气活现地抢在任秋风面前,说:“任总,你是金色阳光的任总吧?我是记者,想采访你一下。

”任秋风急头火燎地大步走着。

现在,每拖一分钟,就如同割他身上的肉!所以,他边走边说:“对不起,我没时间。

”不料,那小报记者紧跟着说:“你对上海商场的流氓行为怎么看?”任秋风一下子火了:“什么流氓行为?你知道什么是流氓?到底谁是流氓?胡说八道!”那小报记者仍追着说:“长期欠债不还,不是流氓行为是什么?”任秋风更火了:“这是经济纠纷!我们的人被打伤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到底谁是流氓?!我告诉你,我们有的是钱!钱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数字。

所以,根本不存在欠债不还的问题!行了,你不要跟着我了。

”可那小个子依旧紧追不舍:“既然你们有的是钱,为什么还要长期拖欠货款?听说,你们在各地都有拖欠货款的现象,有这事么?”说着,他竟然把小录音机举到了任秋风的脸前!这时候,任秋风勃然大怒,他伸手用力一挡,只听“叭!”的一声,那小录音机摔了出去。

当时,两人都愣住了。

片刻,任秋风望着这个小个子记者,怒不可遏地说:“我看,你就是个流氓!”那小个子记者望着那摔坏的录音机,眼里冒着火,恨恨地说:“——丫走着瞧!”说着,他从地上捡起那个摔坏的小录音机,悻悻地走了。

这时候,虽然气愤,任秋风摇摇头,也顾不上多想什么了,他还赶着去法院呢。

三应该说,压垮雪山的最后一根柴,是这个小个子记者加上去的。

在历史上,这个小个子记者是没有名字的。

他留下的只是一个笔名,他的笔名叫沪生,按谐音或者什么你也可以理解为“呼声”(?)——这也是他个人想像力的最大体现。

他就是用这样一个笔名,给金色阳光集团即将出现的雪崩加上了最后一根柴。

历史也将证明,小人物是不可得罪的。

尤其是在你志得意满的时候,在你坐在雪佛徕或是奔驰车上的时候,千万不要对路边的蚂蚁们示以白眼。

那一眼看出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其实,这笔名叫沪生的小个子记者并不是上海人。

他也是刚刚大学毕业,来上海谋生的。

他经过一考、二考、三考,最后应聘于上海的一家小报。

报社给了他三个月的实习期,待实习期满后,经考察合格,成绩优异,才算是正式录用。

你说,一个蚂蚁样的小人物,只身一人来上海,他靠什么“优异”呢?那只有拼命写稿拼命发稿了。

可是,他来上海已经两个月了,连一篇象样的文章都没有发出去……他能不急么?特别是近一些日子,他已急成了一头小狼,吃人的心都有!你想啊,他只身一人,漂泊上海滩,动不动都要花钱:要交暂住费、房租费、水电费、交通费、电话费……他还要吃饭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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