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心窝子说。
我知道你有顾虑。
是,我是喜欢你。
说白了,我喜欢你。
可这是生意,不是人情。
我是开煤矿起家的,煤矿是挣钱,可危险性太大,动不动就死人。
我也修过高速路,高速也挣钱,可一综接下来,行贿的数额太大,万一出点什么事,就被牵进去了。
所以,我想转转行,干点风险小的实业……当然,我这人也曾有过邪的一面,可我出钱建过八所希望小学,总不是个坏人吧?我请你主事,就是请你主事,决无别的意思。
你放心,我要是有图谋不轨的举动,你把我眼珠子扣出来!”上官的头有点大,她觉得她就象坐在云端里一样,她用全部的意志在控制着自己。
这个人,有点吸引她了。
也不知为什么,她的一部分情绪在慢慢向他倾斜……她嘴里的话也不象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谢你的好意。
你让我想想……我还在读研究生,在职的,马上要参加考试了……”可她知道,这都不是理由。
老刀说:“你是不相信我这个人?”上官很勉强地说:“也不是。
”老刀说:“那好吧,我再给你半年时间。
你把事情处理一下。
刚好,徐总还有半年退休,我就再用她一段吧。
不过,我这人做事,喜欢一杆子插到底,用你是用定了。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上官说:“谢谢你的信任。
等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的。
”三博雅小区第八栋第18号,就是上官曾经的“家”。
开了门,屋子里静悄悄地,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新房子的油漆味,很苹果。
站在厅里,上官顿时有了物是人非之感。
地板是新的,窗帘是新的,一切都还是新的,那些经心的布置……几乎还没有启用,如今就已成了过去式了。
静生远,让人陌生。
那时候,怎么就以为这里就是“家”?家又是什么,肯定不是这么一个陌生的空壳子。
沙发上,还撂着一本小书,那书的名字叫《家庭食谱》。
这书是上官买的,她还没顾上细看呢。
她下意识地走过去,拿起那小书翻了一下,里边有折了角的一页,那是她将要显示厨艺的两道菜:一道是“糖醋苹果肉丁”,一道是“莲藕饼”。
现在,用不着了。
上官手一松,那书又落在了沙发上……尔后,她走进内室,打开壁橱,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在旅行箱里。
在上官一件一件叠衣服的时候,她脑海里总是有一种响动在干扰着她。
起初时,她并不清楚这响动是什么,只是叠着叠着就出错了。
比方那件绛紫色的风衣,明明叠好了,却又提着领子掂起来,只好重新叠……后来她一下子明白了,是那个家伙。
是那个家伙吃饭的响动在干扰她,是那呼噜呼噜声…她从来没见过还有那样吃饭的,那叫狼吃。
这是一匹狼!她一边叠着一边想,狼又怎样,你能吃了我?!待一切收拾好了,上官“啪”一下合上旅行箱的盖子。
尔后,她四下看了看,当她把那串钥匙撂在餐桌上的时候,一刹那间,她的心颤了一下。
这绝不是留恋,不是的。
而恰恰相反,这象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也是对抗。
她是在对抗那匹狼对她的搔扰,倘或说是——吸引。
狼是下了功夫的,狼盯上她了。
她怕的是下了这条船,又上了那条船——男人的贼船。
该走了。
上官退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所房子。
“咣当”一声,门关上了。
那门的响声就象警钟似的,又一次敲了她。
下了楼,上官没走多远,居然碰上了她最不愿见的人——江雪。
这真是太巧了!江雪是开着车来的。
她开的是一辆桑塔那轿车,那车是新的,是任秋风刚刚下令配给她的。
江雪从车上下来,从车的后备箱里掂出一个大提包,正要上楼,迎面碰上了上官。
她在博雅小区也分到了一套房子,那房子隔一个门洞。
看见上官拉着一个旅行箱走过来,江雪还是笑了笑,矜持地说:“怎么,要走哇?”上官也笑了笑,说:“你看这院里,有树么?”江雪说:“我看挺好。
不过,我一来,你就走。
真是没有缘分哪。
”上官不客气地说:“是呀。
我是退出。
你是占领。
”江雪说:“我不是一个骄傲的人,可你的话,让我骄傲。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干出来的。
”上官说:“是,大街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为此骄傲。
”两人女人相望着,从各自的眼里,都放射着逼人的灿烂……那象是花与花的较量,是气和气的交锋,光与光的碰撞;也象高手过招,谈笑间,只是一剑。
江雪笑着说:“英国有一个叫伊恩的,你知道么?他说,鞋带并不只有一种系法。
”上官说:“我不知道伊恩。
我只知道泰勒。
泰勒说,拾到的气味,就不是气味了。
”尔后,两人擦肩而过,仍然是微笑着。
不管心里想什么,仍然是每一步都很有风度,高跟鞋的节奏一点也不乱……可是,江雪并没有立即上楼,她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上官的背影,象是要礼送她“出境”。
上官也觉得她背上有“蚂蚁”,她背上爬满了“蚂蚁”。
这个人,就象陶小桃形容的那样,她心里象是藏着一把冲锋号,见人就“杀”,那日子,是一刀一刀夺的!这时候,有一辆车开过来了,是“奔驰”。
这辆奔驰车开到了她的身边,慢慢停下了。
那个人从车上走下来,拉开车上官什么也没有说,这时上官已顾不得说话了。
她二话没说,就上了“贼船”。
这个时候,别说是贼船,就是装满炸药的船,她也是会上的!江雪是看着她上了那辆车的。
有那么一会儿功夫,江雪站在那里,心里象是长出了一把锯……然而,当那车开出博雅小区大门之后,上官突然说:“停车。
”老刀问:“怎么了?”上官说:“谢谢。
我要下去了。
”门,说:“上车吧。
”四悄没声地,上官独自一人来到了大连。
大连是个海滨城市。
这里三面环海,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气候非常好。
海边上有很多当年外国人留下的欧式建筑,那一栋一栋的小洋楼,有尖顶的、方顶的、圆顶带浮雕的,造型都很别致。
整个城市看上去干净极了,街上到处都是花草、树木,天是那样的蓝,空气也好,大海就在眼前,碧波万顷,海天一色,还有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漂亮女骑警……可上官到这里来并不是度假期的。
她也没有度假的心情。
她来,是参加最后一次会考和论文答辩的。
早在两年前,她就悄悄地报考了大连商学院的在职研究生,学的是国际贸易。
这对心高气傲的上官来说,也是不甘于人后的一种表现。
选学国际贸易,最初的时候,并不是想出国,而是想为任秋风的宏大设想做些准备。
他不是要建商业帝国么,不是要走向世界么,上官云霓本是打算要好好辅佐他的。
可突然之间,这一切都用不上了。
不能想,一想就让人心痛。
你一心一意奔着一个目标,可目标突然消失了……不过,既然上了,那就上完吧。
有了这个文凭,真不行了,还可以去教学。
上官就是这样想的。
她也只能这样想。
平时来参加考试,只是很短的时间,考完就走。
她一般都是早出晚归,中午在学院食堂吃饭,晚上住在同学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