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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灵魂(99)

不一会儿,才见任秋风在众人的丛拥下,威风八面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任秋风硬硬地走在众人中间,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那么架架式式地走着。

他显然是没有看见她,或是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她。

只见他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走得很呆板。

正走着,突然有一个人跑上来,说等等,任董,你的鞋带开了。

于是,任秋风站住了,就那么两手放在胸前,象个木偶似的。

那人赶忙弯下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把鞋带系好……片刻,那人说可以了,可以走了。

这时,任秋风才重新抬腿,又是架架地,象个壳似的,在众人的丛拥下,向前走去。

尔后,他出门上了一辆奔驰车,绝尘而去。

已是岁末了。

当苗青青走出大门时,身上一阵阵发冷,象是有股阴阴的怪风夹着寒气向她袭来。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很象是一场演出,一场她曾经看过的什么戏?她的前夫——任秋风,成了戏里的人物。

他走着,被人包围着,就象一个道具……可戏,只要是戏,总有散场的时候。

她回头望着那个高挂着的牌子,那个写有“摩天大楼工程指挥部”字样的大牌子,望着望着,她心里竟然生出了无限的感慨。

她想,他怎么这样,连腰都弯不下去了。

这还是个人么?五苗青青成了一个“托儿”。

她不是有意的。

丢了工作之后,百无聊赖的时候,她时常到一个酒吧去坐坐,要一杯“卡布其诺”什么的。

这个酒吧的名字很特别,叫“梧桐雨”。

是个约会吧,专为单身男女开的。

酒吧的布置并不豪华,却也干干净净的,音乐也是很安静那种,氛围好。

酒吧里边是一排一排的沙发座,车厢式的,不同的是每个酒桌上都装了一部电话。

凡来“梧桐雨”的人,在酒吧里走一圈,若是看中了那个,只要记住桌号,可以随时拨打内线联系,邀请对方;也可以在电话上先聊一聊,聊的好,再约到一块坐;聊得不好,也不伤面子。

这里的老板是很精明的,他在每个桌上都装了电话,而且电话只限打长途,其余不限。

他之所以开通市话,其实就是让你约人的。

对于酒吧来说,人来的越多越好。

苗青青看中的,就是桌上这部电话。

每次来这里,坐那么一会儿,她就会给尤里西斯拨一个电话……尤里西斯真是聪明啊!现在,经过训练,它们已经会使用免提键了。

当然,也不能说,她自己没有一点点想法,想法也还是有的,甚至朦朦胧胧地,含着一点浪漫。

假如说,能碰上一个心仪的人,“王子”是不可能了,若是能碰上一个“白马中子”或“白马老子”,如果人好,再是个款儿,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能碰上么?来了那么几次之后,突然有一天,一个年轻人来到了她坐的这个包厢里。

这人在她对面坐下后,说:“大姐,你气质很好啊。

”苗青青看了他一眼,说:“好什么好,老黄瓜了。

”这人说,“大姐,你真的气质很好。

人大方,优雅,风度也好。

”听人这么夸她,苗青青心里很舒服,却淡淡说,“不过是昨日黄花罢了。

”这时候,年轻人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说:“大姐,这是我的名片,我姓魏,是这个酒吧的经理。

有件事,能跟你商量一下么?”苗青青说,“你说吧。

”魏经理说,“大姐,是这样,这酒吧开了不到半年,影响还没造成出去,所以象你这样有品位的女士来的不是很多。

大姐,要是有可能的话,你能每天都来坐坐么?”听他这么说,苗青青沉吟片刻,没有接话。

这小伙子很会说话,他看苗青青有些迟疑,就说:“大姐,象您这样的,我要说聘您,那是辱没您了。

多少钱您也不会干的。

你如果每天都来坐坐,第一,每次来,客位费全免,再提供一杯免费的卡布其诺;二呢,您只要坐够三个小时,就付给你30块钱的劳务,说实话,这也是象征性的。

大姐肯定也不缺这个钱,只是一点意思,你看行么?”苗青青看他说话很客气,说:“就,坐坐么?”魏经理一听,有门。

就说:“也就是坐坐。

你往这儿一坐,酒吧的品位就上去了。

不过,我冒昧地问一句,大姐是单身么?”苗青青看了这小伙一眼,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魏经理说,“这样,如果有人约你,你就跟人谈谈。

谈得好就谈,谈不好就算,不勉强的。

”苗青青笑着说,“假如遇上一匹白马呢?”“那就牵走。

”魏经理也笑着说,“要是真遇上合适的,那也算我们为大姐办了件好事。

大姐可以随时离开这里。

”苗青青想了想,就应下了。

从此,苗青青就成了一个“托儿”。

她每天晚上七点半到十点半准时坐在“梧桐雨”那个最醒目的位置上,手里摇着一杯“卡布其诺”……来这里,开初的时候,苗青青几乎每次来都要换一套衣服,化化妆。

过去,她那些从没穿过的裙装,现在一套一套地都穿出来了,自然风雅。

她还特意地烫了头发,大波浪。

所以,她只要往那儿一坐,回头率还是蛮高的。

凡是有男人约她,按照规定,她就跟人聊聊。

当然,太委琐的男人,聊不上几句,她就把人打发了。

也有聊得好的,有些文化品位的,人家约她,她也到对方的座位上去坐一坐,当然是对方买单。

可每每到了最后,人家问她要电话号码的时候,她就会说,等等,你说你喜欢我,你能跟尤里西斯通个电话么?对方一怔,尤里西斯?你跟外国人有联系?她笑笑,就会拿起电话,拨通了,交给对方。

对方接过电话,马上就会听到几声狗咬……就诧异地问,你什么意思?苗青青说,这就是尤里西斯。

在问你好呢,你跟它们说几句。

对方说,你有病吧?苗青青说没有啊,我很正常。

那人看看她,嘴里嘟囔着什么,站起就走。

结果,试了无数次,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尤里西斯说话。

这里虽说是单身酒吧,但来的大多是双双对对的年轻人。

每到这个时候,苗青青就觉得,自己徐娘半老的,坐在这里实在是有点傻。

可她已经习惯了,再说,她一月还拿人九百块钱呢,不能不坐。

所以,更多的时候,是她在跟尤里西斯通电话。

在闹哄哄的酒吧里,她的声音并不高,娓娓地:“尤里么,好尤里。

西斯,好西斯,别争。

听话。

你们两个都是好乖乖。

刚才那个大喉咙不愿意给你们打电话,我把他开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不是?不就是披着一张羊皮么?不就是个指头上戴一扳指的小老板么?还吹呢,说他包了十公里高速公路,全是拿钱铺出来的,呸!小老板我见得多了。

今儿,还碰上一个,就是那娘娘腔,那个四眼,才讨厌人呢。

还是个南方人,说话侬里侬气的,一说就什么什么滴什么什么滴,呀弄俩小菜七七,多恶心!是呀,有一奶油小生,穿一米黄色的T 恤,还小分头呢。

对,闷闷地那个。

先是坐在第五排,后来人一走他就往这边挪,一直挪到挨着我的地方。

他倒是每天都来,坐在那里,也没话。

小模样还看得过去,就是呆,看人直直的,也没个避闪。

是,就隔一个座,老给我打电话。

一个生瓜蛋子,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样子。

他是迷上我了,每天每天,都死缠着给我打电话,我都快成幼儿园的阿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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