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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有雪(105)

周弥问谈宴西,明天是什么安排。

谈宴西说,上午还有些人情往来的要去会一会。

“那你要几点钟起床?”

“八点。”

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周弥催促他,赶紧睡吧。

谈宴西笑一笑,说:“累是有点累。倒也不困。”

他丢了杂志,伸手,抚她肩头的头发,“你好不容易往北城来一趟,下一回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陪你会儿。”

不正形了一晚上,他终于难得正经的温情脉脉。

周弥极吃他这一套,心里柔软,似这良夜。

她起身来,往他腿上坐,两手圈住他的肩膀,整个人窝进他怀里的一种姿势。

像是一只野猫,蹭人裤脚,汲取体温。

她说:“既然你还不困,我能点播一个睡前故事吗?”

谈宴西便也伸手,搂住她细瘦地腰,笑着抬头,在她嘴唇上轻轻地碰一下,“想听什么?”

“想听谈总为我退婚的全过程呀。”她故意的,几分骄矜的神色。

这让谈宴西真觉得自己就活脱脱的一“昏君。”

他笑了声,“让我想想……”

周弥太了解他了,他一般说要“想想”,基本等同于是在想办法怎么把这话题糊弄过去。

周弥当然不肯,学他一贯动作地去抬他下巴,“之前才说好的坦诚相待,我一回头你就翻脸不认。谈总,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跟你开展更深层次的业务合作。”

谈宴西笑意几分无奈,“好好好,告诉你还不成?我算是发现了,我们弥弥已经找到怎么治我办法了。”

周弥却摇摇头,笑说:“是你愿意,我才‘治’得住你;就像只有我愿意,你才伤害得了我。”

这话叫谈宴西心里简直舒坦极了,也就悦然接受了自己恐怕越来越拿她没办法的事实。

他就从头讲起。

从尹策无意间听来,劝诫他的,周弥和孟劭宗的那番对话;到那天凌晨开在路上,被交警拦下,无意间发现的,夹在驾照里写了她微信名的电影票。

有个故事,说有人在海中溺水,抱着木板,即将沉没。他祈祷上帝过来救他。后来来了一艘独木舟,要救他上船,他拒绝了,说要等他的上帝。之后,又陆续来了两艘船,都要救他上去,他依然全都拒绝,同样说辞,要等上帝救他。最后,他淹死了,到了天堂,质问上帝为什么不救他。上帝说,那三艘船,都是我派去的。

谈宴西说,他由来不是唯心论者。

但就是这电影票,在他即将要踏入谈家为他设下的网中,那么恰巧不过地出现,让他相信:如果真要论所谓天意,天意是站在他这边的,不过,不是靠提前收走谈老爷子的阳寿,而是靠这一记宛如晨钟的提醒——想想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他最擅长抓住机会,绝境里的一丝生机,都能成为他翻盘的筹码。

你相信吗,弥弥,我真觉得,这张电影票的出现,便是我在我们之间的最后机会。

在爱情这件事情上,他总结——“你把我变成宿命论者。”

你救了我。

周弥伏在他肩头,心里无限的柔软,“不是。是你救了你自己。就像我答应你,也是我救了我自己。”

谈宴西全然明白她的意思,偏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周弥再问:“可你退婚这件事,你家里怎么会同意。”

谈宴西笑说:“我从来是家里最混不吝的,要是我能豁出去,他们还真拿我没办法。你见过哪个光脚的,忌惮过穿鞋的?”

便又告诉她后面和谈文华一家斗智斗勇的事,捡重点的说了,也是怕这里头商场上弯弯绕的内容,她听得乏味。

周弥听完,只有一个疑问,听来,似乎他其实早就已有和他们抗衡的实力。

谈宴西解释:“不是这样的,弥弥。我能赢真有三分的侥幸。”

赌的是谈文华没他准备做得充足,也赌她不如他豁得出去——倘若,那时候谈文华真拿到了某家也愿意豪赌的银行的贷款,亦或是别的生意伙伴入伙共同开发,再或者,临近动工期限的最后,她破罐破摔地将这开发权贱卖出去。

那最后结果就真是两说了。

庆幸的是他赌对了,高位者尤其投鼠忌器,谈文华和谈家是真正血脉交融的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不敢赌,而他敢赌,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区别。

而虽然最后是他赌赢了,可谈文华接管公司的这半年,把内部外部搞得一团糟,有形无形间蒸发的资产,核算起来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

听到这里,周弥的第一反应是:“我错了。”

谈宴西笑了,转头看她,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耳垂,“错什么了?”

“错在不敢相信你会爱我。”她声音极低,似耳语,也似叹息,“……怎么办,我觉得和你这……放弃江山的行为相比,我为你做的可就太不值一提了。”

谈宴西被她这个措辞逗笑,然则语气再严肃不过:“弥弥,到我现在这地步,钱、权、势,再累积十分,也未必还能给我带来一分的快乐。我要你做什么呢?也给我挣一个五百强企业出来?”

周弥笑说:“那也要我有这本事呢。”

“所以,只要你愿意陪着我。最好,这么一辈子陪着我……”

谈宴西这样的人,说“一辈子”。

太有杀伤力的措辞。

周弥低头吻他。

绵长而温柔。

一会儿,谈宴西脑袋稍稍退开,便恢复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样,笑说:“好了,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轮到你了。”

“……我?”

“周小姐,你跟那个王若星,到底什么关系?”

周弥笑出声,“你还纠结这个事?救命……他是向薇的人。你看,你现在也是‘嫉妒’。”

谈宴西轻哼一声,应下这指控。

周弥的最后一句情话,贴在他耳畔的,被他带出来的三分狂野和浪荡:谈公子,你大可以自信一点,和你睡过之后,我哪里还瞧得上其他男人。

谈宴西笑出声,一副被恭维到的神色,拍拍她肩膀,低沉音色,哄人的口吻:“大公主,睡觉吧。”

七宗罪,只缺“懒惰”这最后一项了。

62. 62 厮混

周弥惺忪睁眼时, 凭遮光窗帘间隙透进来的一点光,判断可能已经是清晨了。

她眼皮沉重,撑不了太久便又阖上, 听见遥远的、隐约的水声。

过会儿, 是谁携了微微潮湿的气息凑近,像是清早出门,扑在脸上的蓬蓬雾气。

她费力睁眼,视线尽头一张眉目清峻的脸,正瞧着她,仿佛是在判断她醒了还是没醒。

看见她睁眼了, 谈宴西就笑了声。

清脆的“咔”的一声,是他扣上了金属的表带, 而后, 这手过来摸摸她的额头, “你继续睡吧,睡醒了再回去。我把号码发给你,你到时候自己给司机打电话开车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