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北城有雪(18)

谈宴西搂着她肩膀,雨伞也往她这一侧倾斜,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微微的寒意,不由主动向他凑近些。

心里有种恍惚的情绪。

谈宴西可真是一个挑不出错的人。

可能,错就错在他太完美。

她记得之前有阵子看有个综艺节目,一堆演员去比拼演技,有个导师说,演员最重要的就是信念感。

谈宴西要是演员,怕就是最有信念感的那一种。

她很相信,哪怕假如他俩这段关系,只持续到今天的0点,11点59分的谈宴西,都还会做尽他所有该做的事。

游戏人间,也带着诚意而来。

到了楼下,周弥一步跳上台阶,对他说:“你赶紧回去,别冻感冒了。”

谈宴西笑着,却没动。

周弥也就犹豫了。

楼上有住户的防盗网上盖了铝制的顶盖,被上一层落下的雨水,砸出闷重而有节奏的声响,滴滴答答。

好半晌,谈宴西出声:“你觉得我在等什么?”

“……”

谈宴西没那拿伞的另一只手,将她手臂一拽,她半只脚掌落在台阶外,身体朝他倾过去。

抓她手臂的那只手,落下去搂住她的腰。

他头低下,将靠近时却一顿,只轻轻落一个吻在她嘴角。

随即松了手,退后一步,笑说:“晚安了,大公主。”

转身而去。

周弥还晃神地站在台阶上,久久没动弹。

他一手抄兜地走进巷里,细而绵的雨丝,白衣黑伞,昏黄的路灯光照亮地上水洼,像一个一个的小月亮。

-

周弥上楼开门,程一念和宋满都还没睡,各自待在房间里,忙各自的事。

宋满抱着手机,躺在床上聊微信,周弥进门,她立即坐起身,“外面下雨了,你打湿没?给你发了好多微信,你都不回。”

“没有。有事,没注意看微信。”

“有人送你回来的?”

周弥没理她,脱了身上衣服,换上一条睡裙去浴室洗脸。

宋满也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走到浴室门口去,站在门槛石上,笑看着周弥,“是不是啊?”

周弥往化妆棉上倒卸妆水,朝镜子里瞥一眼,“你穿件外套,别着凉了。”

宋满很不满,撇撇嘴,“人家姐妹都会分享恋爱小心事,为什么你不能。”

周弥白她一眼,“人家姐姐可不会供你吃喝还替你凑医药费。”

“那我往后管你叫妈?”

周弥一脚踹过去。

宋满笑嘻嘻地躲开了。

周弥洗完澡,简单护肤,回卧室躺下。

微信上还有些消息要处理,她打字的时候,宋满拱过来,斜躺着,脑袋往她大腿上一枕,仰头看她:“姐,你是真的在跟谈宴西谈恋爱?他是什么来头?靠谱吗?”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课程落下这么多……”

“你真的好‘妈’啊……”宋满哀叹,“我担心你啊。虽说谈宴西确实条件不错,比窦宇珩也就好了一百倍吧。但我宋小满岂是一封红包就能收买的……”

“嗯。他还帮你转病房,找专家,陪护一下午。”

宋满神情严肃了两分,“所以,我们拿什么还他的人情呢?窦宇珩的事情才过去多久,我怕你又难过。”

“我什么时候为窦宇珩难过过?”

“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

周弥顿了一下,伸手拍拍妹妹的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说的哦?”

“嗯。”

“那我信你。你肯定是比我聪明多了。”

周弥笑一笑,“你再熬夜,变更笨,还秃头。”

“我发量多着呢!”

各自又玩了会儿手机,忽然听见外头的雨声大了起来。

周弥放了手机,下床去,掀开窗帘,看见雨水斜打在玻璃上。

转身,从一旁的梯形置物架上找到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一支。

还是上回顾斐斐给她的,没抽过几支,铁塔猫的红酒爆珠口味,入口有点清凉的口感。

像是把这微涩的雨夜也吸入肺中。

她脑袋靠着玻璃往外看,透过雨幕,看见昏暗的巷里,路灯孤零零的立在那儿。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像是宣告她与谈宴西的人生自此正式有了交集。

她没了一开始的慌乱,反倒突然镇定下来。

左右她没什么可失去的。

谈宴西想要的,她未尝给不起。

室内室外的温差,让玻璃蒙上一层雾气,擦去了又弥漫开去。

她手指最后一次抹出清晰的一小片,再看一眼那条小巷。

好像还能看见那道白衣黑伞的身影。

脑海里反复是今天谈宴西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晚安了,大公主。

12. 12 觉悟和警告

隔天的生日宴上,谈宴西还是免不了被尹含玉怄一肚子气。

大哥谈骞北定的桌席,只自家人出席,但也满满当当地坐了两桌。

谈老爷子生有两个儿子,谈宴西大伯和谈宴西父亲谈振山。大伯育有一女,便是谈宴西的堂姐。算上堂姐,谈宴西排行第三。

谈宴西和大哥谈骞北同父异母。

彼时要守规矩,一家只得生一个,谈振山元配去世,续弦尹含玉,才又生了谈宴西。

这回谈宴西是主角,也就由不得他离经叛道。乖顺地端着酒杯,向长辈挨个地敬过去。

谈老爷子起头,问谈宴西:“你过生日,怎么思南没来?”

谈宴西跟祝思南早有协议,推脱不得的长辈生辰方互相往来,别的场合能不见则不见罢,都挺忙,演戏更累。相互成全,彼此放过。

谈宴西笑说:“思南有事去国外了。”

谈父谈振山也敲打一句:“你也三十了。跟思南早日定下来。”

谈宴西应一声,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谈老爷子、谈振山和谈骞北,三代人修得如出一辙的不怒自威,有三人坐镇,任何家宴都能吃成互通消息的应酬。

恐怕应酬都比这轻松两分。

中途,谈宴西跟谈骞北单独说了两句话,转述侯景曜上回托他的那事儿。

谈骞北面沉如水,“我跟你说过丁是丁卯是卯,侯家的事我不掺合,你叫侯二正当的该走什么途径走什么途径。”

谈宴西笑说:“总归话我是带到了,大哥怎么决断,是大哥自己的事。”

谈骞北二十几年修得城府不露,低声道:“宴西,你跟侯家多少往来?”

“跟他家的生意也不兼容,就我跟侯二有点私交。”

谈骞北点头:“该做切割做切割吧。”

谈宴西陡然心里一凛。

一顿饭吃完,各自有事,纷纷撤了。

尹含玉单独叫住谈宴西。

她穿一身暗纹刺绣的暗红色连衣裙,披浅灰色毛皮披肩,腕上一只沉甸甸的玻璃种帝王绿的翡翠手链,颈间坠一块龙石种的平安扣吊坠。她早年年轻的时候还不大撑得起这身行头,如今靠着谈宴西做出的一番事业,和在谈老爷子那儿的得宠,总算有了些不输人前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