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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抽卡,我从来没输过(247)

他本以为,能在向烽和黄三娘中间周旋的城主,说什么都要有些年纪,至少要是位二十出头的佳人,不然怎么能同时驾驭的了野马和狐狸。

但现在……

大管事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叶争流,心中很是怀疑:她能有十六岁吗?

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位新城主年纪这么轻,又是个嘴上一辈子都长不出毛的女人,大管事瞧在眼中,下意识就对叶争流有些轻视。

他虽然脸上一派谄媚,然而心下却很是不屑:从来也没见过谁家的城主居然会跑到盐场上来。

这盐场又脏又累,有什么好看的,真正的贵人无一不是离这里三里地远,就要嫌脏捏鼻子。

这位小小的新城主倒好,不知道她是贪玩呢,还是真的出身卑下不懂事,也没人给她出谋划策,居然让她跑到这种地方来。

一边这么想着,管事迈开了步子。他在引路时脚下微微一滑,绸面的鞋子当时就踏进湿漉漉的泥水里,脏了鞋帮。

叶争流看在眼里,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走近盐场,大管事十分热情地笑道:“城主您瞧,这里就是咱们的盐场了,您看这片盐田,这里就是咱们制卤的地方。这个卤啊,就是极浓极浓的苦盐水,可比海水还要浓啊。”

叶争流点点头。

关于卤水,她还是知道些的。

古代一开始的制盐法叫做煮盐。

法如起名,就是让人打来海水,放到锅里添上柴薪猛烧。直到水都化为水蒸气,盐晶析出,粗盐就算制好了。

这种制盐方法极其耗柴,一大锅海水烧干,最终析出的盐量又没有很多。

所以到了后来,煮盐渐渐演变为煎盐。

这种方法虽然同样需要柴火来烧,但中间多了一步“制卤”的过程。

卤水里的含盐量远远高过海水,明朝的时候,一池卤水甚至能达到四比一的可怕比例。当然,受限于技术和环境原因,现在这个年代的卤水还无法做到那么浓,但至少齁死人是不成问题的。

手下的小吏知机,见叶争流目不转睛地看着盐田,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当即就要去盐田间打一碗卤水来,给新城主看个新鲜。

他刚一迈步子,就被管事摆摆袖子制止了。

“去去去,你那脏手不要碰。我来,我亲自来。”

紧接着,大管事乐颠颠地跑去盐田里舀了半碗卤水,拿手帕擦干净了碗边儿,笑呵呵地双手捧给了叶争流。

“您瞧瞧,这东西咸死人的,还有些毒性,可不能入口。”

叶争流接过陶碗,笑着冲大管事点了点头,大管事眼前顿时一片明亮,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光。

——生得像财神爷一样的大管事,心里也生了个多财的心眼。

不管他有多么看不起叶争流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但既然叶争流当了城主,那管事就要拍她的马屁。

大管事向来对自己的阿谀能力十分自傲。

若不是善拍马屁,让前任城主觉得有趣,他又怎么能在前前任老城主被杀以后,继续坐稳这个大管事的位置呢。

他当管事的这些年,中饱私囊了不知多少。盐场里白花花的盐换回白花花的银子,直把大管事养得白白嫩嫩、肥肥壮壮。

再往前走,就是引卤水煎盐的灶房。正因为煎盐要整日里和热灶为伍,所以这些负责制盐的庶人,又被叫做“灶民”。

大管事冲着灶房的方向,目光略略一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叶争流走近了,才发现这些灶民们一个个都脱得光.溜溜的。

少数人讲究一点,缠一圈麻布在腰间遮羞。更有大多数人干脆就赤.裸裸的,黑瘦黑瘦的身材光得泥鳅似一把,浑身又脏又臭,肚皮上透出肋骨的形状,热得满头大汗。

灶房里架着许多铁铸大锅,都是平底锅的样式,这也是为什么会称之为“煎盐”。

叶争流才往门口一站,便觉浓郁的热气扑面而来,当时就激起了细细的汗意。

大管事大惊小怪地大叫一声:“哎呀,你们怎么能这样污城主的眼睛?!”

灶房里忙碌的灶民们,登时就跪倒了一片。

大管事又转过身来急急对着叶争流请罪:“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疏忽了,竟忘了这里是这副模样,这才惊扰了城主……小人任凭城主处置,咱们这就快快回去吧!”

他本以为叶争流一个少女,见到如此不堪的一幕,不说赶紧捂着眼睛转过身去,恐怕也要转头快步离开。

不想下一刻,重重的一记剑鞘从天而降,狠狠砸地在他的肩头。

剧痛的信号迅速充斥了大管事的每一分神经,这一下疼的他膝盖一软,当场就跪了下去!

大管事甚至听到自己皮肉下隐隐的一声闷响,仿佛是肩膀的骨头直接被砸断了!

叶争流脸色如霜,一点也看不出之前接过那碗卤水时的和气。她一手握剑压在大管事肩头,不许他起来,另一手负于身后,吩咐紧跟着的几个侍卫:

“给他们几件衣服穿,然后让他们都出来。”

侍卫纷纷脱下自己的外袍抛给那些灶民,原本跟着大管事的那个小吏眼珠子转了转,也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其中一个灶民身上。

叶争流冷笑道:“不错,你是要任我处置,却不是为了这点疏忽。盐场素有定例,每灶每次煎盐要够一‘舱’才止,你倒是和我说说,我眼前的这一灶这一舱,是从哪日开始煎起?”

“舱”是临海三城用以衡量盐晶数目的一种单位,通常一舱算作二百斤。

二百斤盐,假如卤水够浓,或许七八日就能煎完。但假如卤水浓度不够,那就要煎上半个多月。所以煎盐是极其辛苦的一件事,这期间日夜不休,相当熬人。

就是再苛刻的管事,在煎完一舱盐后,都会给灶民放上几日的假。

“这……”大管事又疼又怕,额头上的汗水如珠子般噼啪落下:“我……城主……”

不等大管事想出狡辩的借口,叶争流又紧跟着问道:“上一月盐场报来的账目,说是共出盐十二舱,你倒是和我说说,盐场当真只出了十二舱吗?”

大管事满头挂着豆汗,他本来就胖,如今汗下如浆,看着油腻腻的。

他强撑着说道:“确、确实是十二……”

没等他把狡辩之词说完,下一刻,叶争流反手就摸出一锭银子,重重敲在大管事的脑壳上。她清声喝道:“到底是多少舱?!”

这一问却不是在问大管事,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些狼狈披挂着侍卫衣服们的灶民。

叶争流许诺道:“谁能说清楚上个月出了多少舱的盐,这锭银子就是谁的。”

灶民们彼此看看,脸上又是心动,又是犹豫,迫于大管事多年积威不好开口。

最终,还是一个青年越众而出。

这青年身上披着那小吏的袍子,趴在地上先对叶争流行了一礼,随即口齿清晰地说道:“大人,我们上个月一共出了十四舱的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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