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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抽卡,我从来没输过(248)

他不仅报出了十四舱的数目,还把七个灶房每间灶房何时开工,何时截止,每间灶房各出粗盐数目都说得很清楚。

叶争流细细一看,这青年只露个发顶,并不抬头,唯有一双手紧紧扯着袍子边缘,指节处已经紧张地泛白。

叶争流忽然笑了:“好,这锭银子是你的了。我这里还有一锭银子,谁说出我想听的话,我就拿给谁。”

青年连肩膀都在发抖,仍竭力问道:“不知城主想听什么?”

叶争流意味不明道:“你觉得我想听什么?”

下一刻,这青年不知胸腹间哪里升出的一股力道,竟然猛地抬起头来!他目光激动地朝着叶争流看了一眼,下一刻竟重重叩下头去!

这一叩力道极大,不过一磕,他额头底下的沙土立刻染血。青年悲声大作,一字一顿地高声说道:

“管事和盐吏逼我们多多煎盐,不许休息。明明熬一舱盐能休息三日,然而有时不足一日就又要做工。倘若不从,轻则皮鞭,重则大棒,有一次竟将洪家阿叔活活打死——他们把多熬的盐都拿去偷偷卖了,卖来的钱私底下分。我知道!我们都知道!都知道啊!”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更

这青年的一席话中饱含心酸悲苦之意, 着实掷地有声。

他身后的几十个灶民原本脸上还带着忐忑之意,但在听了这青年的一席话后,脸上纷纷浮现出了戚然之色, 有的人甚至还趁着周围的人没有留意, 偷偷地擦了擦自己黑瘦干瘪的眼窝。

叶争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之意, 上前两步,亲自把这青年从地上扶了起来。

青年仍是垂着头, 嘴唇微微发白,像是想起自己刚刚所作所为,仍然带着两分心有余悸似的。

鲜血混着泥土在他额头上糊成红黑交加的一片,配上此人刚刚言语, 望之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叶争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直。”青年有些局促地说道:“我叫陈直。”

“好, 陈直。”叶争流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她冲着身后的侍卫们挥了挥手, 命令道:“给他一套衣服。”

陈直的身上已经披着小吏的衣服,足以遮体。在这种情况之下,叶争流仍要人给他拿来衣冠, 显然含着一分不一样的意思。

有侍卫走上前来, 捧着一套簇新的衣冠, 连着细麻的里衣带着外裳, 一起拿给了陈直。

陈直看了看自己面前叠得整齐的衣裳,又小心地抬起眼来,看向叶争流。

关于这位新继任的少女城主,他所知并不比旁人更多。

灶民常年在盐田工作, 这里是贵人不至之地, 不要说城主这么尊贵的大人, 就连远来的客商, 和如今正跪在地上的这位大管事, 他见过的次数都不多。

但这并不妨碍陈直听说过一些旧王朝的故事——据说前朝的开国皇帝每遇到一位贤才,就会解下自己的衣袍披在那贤人身上,把自己的膳食也推给贤人一同享用。

那么,眼前这位尊贵的大人,她命人取衣服给自己,是不是有赏识他的意思?

活在世上二十多年,陈直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未跳得这么快过。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神色不要太过外露,在取过衣服以后朝着叶争流躬了躬身,然后转身钻进了灶房里去换衣裳。

方才他赤着身子干活也不羞耻,披着小吏的外袍越众而出亦不局促。

但当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展现在他的面前,陈直忽然就感受到了,那些只有“大人们”才配拥有的羞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这青年反应很快啊。

看着陈直的举动,叶争流在心里暗暗想道。

他不但能够第一时间听出自己想要什么,还在看到衣服的第一时间,就嗅到了机遇的气味。

叶争流欣赏他。

在陈直换衣服的时间里,叶争流并未理会脚边那个支支吾吾,有话想说的大管事。

这管事在她眼里已经是一滩废物,再和他纠缠,那才是浪费时间。

叶争流随手打开人才系统的页面瞧了一眼,便见中间天蓝色的一行名单里,陈直的名字已经跃然于榜首。

至于最右侧白色的人才表中,人数已经比先前少了一位。

叶争流凝神回忆,记起白色人才表里,确实有一个叫做“陈*”的名字,如今看来,这个人应该就是陈直了。

无官无职,却能凭自己的才华挤上这张榜单,叶争流对他更感兴趣了。

很快,陈直就换好衣服重新出现在叶争流的面前。

他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长相正直,看起来很是博人好感。除此之外,陈直虽然年青,可眉心间却浅浅地浮着一道竖纹,又体现出他多思的个性。

叶争流将他从头打量一番,心中满意。她笑着递过手中的银两:

“你刚刚说的这些,正是我想听的。这是赏银,你拿着罢。”

两锭白花花的银子就那么躺在叶争流的手心,这些钱足够陈直贿赂盐吏,把自己一家的身份从灶民册子里勾去。

倘若还有剩余,他或许可以购买一两亩的薄田,从此自耕自种,闲时打打零活,正常年岁也够一家的嚼用。

在陈直的前半生里,这些钱财一直是他单薄人生中的所有理想。

陈直的目光,难以自禁地在那两锭银子上定住了。

但下一刻,他脑海中又断续而飞快地浮现过许多场面。

被打死的洪家阿叔、盐吏们趾高气昂的嘴脸、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如今却正跪在眼前的大管事,还有这位他始终没敢细看的新城主,不动声色地问出“你觉得我想听什么?”时的平静语气。

熟悉的热潮再一次涌上陈直的胸腹之间,他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拳——

既然方才已经大胆了一次,那再来一次又如何?

新来的城主,她已给自己赐下了全套的衣物!

陈直睁大了眼睛,目光炯炯道:“多谢大人的赏赐,但陈直不敢接!”

嗯,进化速度居然这么快的吗?

叶争流挑起一边的眉毛,带着审视的目光,把陈直重新打量了一遍。

比起之前顺着上级的口风说话,小伙子现在都已经会自己搭擂台了?

这出戏要是唱得不好,旁人还没什么,陈直自己可真是“不成功就成仁”了。

叶争流听他先前说话,对数字的掌控力很是精准,逻辑思维也算缜密。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万一失败,他会有什么下场。

但他仍然敢这么说,可见此人确实非同凡响,只胆色一项,就绝不一般。

叶争流含笑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陈直将目光投向面如死灰的大管事,平平静静地说道:

“管事待我们,从来都像是剥皮一般。城主离开之后,这钱必然落不到我和家人手里,我恐怕还要面对杀身之祸。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城主不要赏我银子,反倒省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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