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两个计划都因意外搁浅,每个计划只完成了一半,但双方拼凑起来,也算是一场“严重欺骗”了。
折损的精兵、垂死的将军、还有不知能否有幸踏出神域的叶争流……
思及此处,慕摇光温柔一笑,很从容地想道:被欺骗的后果可真严重啊,叶姑娘,你说是不是?
像是为了呼应慕摇光的心境,他掌心的卡牌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咯拉”动静。
慕摇光当即低头看去,只见那行黯灰的字体如水迹般蒸干,露出了底下第四技能的名称。
这是慕摇光卡牌里的最后一个技能。
身为特殊的独卡卡者,慕摇光已经为了这一天静待许久。
现在,他的卡牌束缚已经尽数解开,精纯的信仰也已经集齐,万事俱备,东风正好,那就该是慕摇光成神的时候了。
按照常理来论,开拓神域之际最好能够得到信徒的加持。
若能令成千上万的信徒看到自己的神明原地飞升,不但可以提炼信徒的信仰,也对新建神域的稳固大有好处。
然而慕摇光何许人也,他岂愿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神域所在之地?
神域的位置一经定下便无可更改,如此重要的秘密,当然要永远只掌握在慕摇光的手中。
密林之中,慕摇光打开了他的神域。
在这个钩月之夜里,以黑甲营亡魂和垂死的向烽为祭奠,以将叶争流陷于邪神目下为条件,世上又多了一位欺骗之神。
而对于这个消息,四海至今无一人得知。
新任的神明畅意地舒张着祂的神域,任自己从人形朝着神明态的方向转变。
也曾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叶争流的影子在慕摇光眼前划过。
叶争流美丽聪明、强大谨慎、又野心十足。若要慕摇光论及她的好处,只怕连说一千条也无法说尽。
只可惜,叶争流千好万好,她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她是个活人。
不过,在今夜之后,连这点儿小小的不好,大概也不会再有了吧。
说起来……叶争流刚当上城主的时候,曾经替黑甲营战死的将士立过一块烈士碑。
既然慕摇光的第四技能成功解锁,说明叶争流多半已经没了性命。
慕摇光眯起双眼,唇角笑意如玉。
他想:如果叶争流就这么死了,我也是可以替她立一块沧王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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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黑甲营中,向烽毅然地撞向寒剑宫堂主扯开的细线丛。
他平静地迎向自己的死亡。
高速运转的细线将精钢打制的胸甲一分为二,先是破开一块豆腐般轻松。在切割人体的血肉和骨头时,想来也不会比碎裂钢甲更加为难。
细微的风声已经抵上了向烽的胸膛。
就在他即将被割骨裂心的千钧一发之际,斜下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白皙、美玉似的手指根根都带着养尊处优的细腻。手指的主人隔空虚虚一抓,便扯住了向烽的后心,将他缓缓地从死神面前带离。
与此同时,向烽眼前漫起了一阵迷雾也似的轻烟。
心绪激越之下,向烽又咳出一口血来。
他不顾自己浑身上下的伤口,急忙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一道华美如梦的身影,正皱着眉头朝此处看来。
“……”
有那么一个瞬间,向烽甚至错以为自己已经离世,走在了传说中的忘川路上。
他们师徒,如今是在黄泉之下相逢,还是俱在人间?
“……师、师父?”
解凤惜点了点头。在他娴熟的操作下,雪白的烟气交织成一张他最常编织的美人榻,担架似地把向烽打了个横。
与此同时,一种温柔似梦、非同寻常的艳丽笑意,正在解凤惜的脸上缓缓绽开。
他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口流云般的烟气:“先找了我小徒弟的麻烦,然后又来寻衅我的大徒弟……诸位,你们是不是真的以为,解某已经修身养性多年,所以没有一点脾气?”
刺金的衣摆上绣着大幅的凤衔海棠图案。
然而此时此刻,解凤惜的五官却比绣画更加浓墨重彩,让人甚至不能把眼睛从他的脸上离开。
这个男人明明笑得那么好看,可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冷,仍然自心脏而起,瞬间席卷了对手们的整个后背。
人群中,有人失口叫出了解凤惜的名字。
“解、解、解城主!”
“不必多礼,也没什么好‘谢’来‘谢’去。”解凤惜微微笑道,“这种时候,不妨叫一叫我的旧称。”
……解凤惜的旧称?
比沧海城主更早的,无疑是他还没叛出玄衣司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
有些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卡者,忽然想起了昔日有关惊魂殿主的一则传言。
——据说,惊魂殿主笑得越是惊魂勾魄之时,他便越要杀人的。
第272章 第二百七十二章
自从叶争流继承沧海城主之位以后, 众人就再没有听说过解凤惜的消息。
不少人都据此猜测,解凤惜准是已经被叶争流用某种手段悄悄弄死,或者软禁起来了。
毕竟, 叶争流的出身并不难打听,玄衣司的冥路殿主应鸾星曾经特意为她做过宣告, 表示自己将会收她为徒。
……虽然收徒的事后来不声不响地偃旗息鼓, 然后叶争流再出现于传闻之中时,身份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前任惊魂殿主的徒弟。
玄衣司是当世前几的教派, 所以和它相关的消息,自然流传广通。前任惊魂殿主和冥路殿主是死对头的情报,并不是什么机密。
而叶争流既然有改拜师门的脸皮、还有破釜沉舟去投靠上任师父死对头的勇气,料来也不是个易于之辈。解凤惜收容了她,反被雁儿啄了眼,想来也是天经地义。
然而,此时蓦然出现在黑甲营里的解凤惜, 无疑打破了众多卡者心中的预计。
当他们亲眼看见解凤惜眼尾弯弯,唇角露出危险而冷冽的笑意时,那些昔日关于惊魂殿主的可怕传说, 终于再次从记忆里复苏过来。
有人强撑着大喊了一声:“解凤惜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 说不上受了什么重伤呢。就算惊魂殿主过去再怎么声名远扬,如今想以一人之力对敌千人,那也是白日做梦!”
“是,你说得很有道理。”
解凤惜侧耳, 认真倾听完了这人一通自我安慰的鼓气。他神色略带遗憾地纠正道:“可是, 现在不是白天, 是晚上啊。”
——白日做梦是种嘲讽, 晚上却正是做梦的好时候呢。
“……”
解凤惜和颜悦色道:“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对付你的,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那虽然是一个问句,解凤惜却连半点儿等待对方回答的意思都没有。他话音尚且没有落定,下一秒钟,之前大喊出声的那名卡者已经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这一下仿佛是某种预兆,随着卡者一动不动、像是一座木雕一样倒在地上,卡者之中便有人接二连三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