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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抽卡,我从来没输过(560)

“我提前为他找来了最好的大夫,草原上的萨满、中原人出名的医师,甚至是稀有的卡者,我把他们都找来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阻止了丈夫的死亡。

面对重病的爱人,痛苦之神用尽一切办法想让他舒服一些。可那天,她的爱人从厚实温暖的小羊毛毡上翻滚下来,把头磕在她的脚边。

“……”

“先是他死了,然后又是我们的孩子死去了。”

孩子的死去,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痛苦之神没有详细讲述这一节,但叶争流却听明白了——

正如同俄狄浦斯王弑父娶母的悲剧那样、像是小睡美人十六岁前未曾见过纺锤,于是在好奇心的催使下被纺锤刺破手指那般,痛苦之神极力逃离命运的举止,最终却促成了她孩子的死。

作为那个时代最强大的卡者,痛苦之神隐约窥得了成为神明的路径。

她以为成为神明以后,就足以挣脱这束缚在她身上的一切,能够保护她的孩子。

祂却不曾想到,神明态的自己刚刚从神域里露面,在阴差阳错的巧合、有心人的算计、以及她事先做下安排等一系列事情的推动和交织之下,半片雪山都陷入了混乱。

等痛苦之神清醒过来时,祂的孩子已经因祂而死。

于是,便有了叶争流搜集从梁、燕、夏地搜集到的民谣——他的眼泪变成洪水,浸泡了所有庄稼。他的呐喊变成狂风,吹断了最高的一座山坡。他一头撞偏了太阳,自己伤心地藏到世界最边缘的角落。

在草原的语言里,“他”“她”两者人称可以混用,从语法上了听,没有任何区别。

而来自中原的记录者,想当然地将整个故事的主语记载为一个男人。

千年的岁月过去,再没有人知道,这童谣并不是在讲述一个战败后伤心隐居的英雄,而是诉说着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

还记得吗,裴松泉曾经告诉叶争流,在发觉想法产生变化以后,他断然地剥离了自己的一半神格,那一天,所有信徒都看到他们的神明自天空沉坠。

裴松泉尚能以切断神格的方式得到解脱,然而痛苦之神却没有变质的另一半神格可以给祂剥落。

对于一个亲手杀死孩子的母亲来说,神格和永生的光阴,对她不但再无意义,反而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在极度的痛苦之中,痛苦之神和她的神域融为一体,沉没于雪山山心的最深处。

千年以来,她在痛苦里煎熬,于混沌中睡去。被遗忘的神明屈服于这悲剧命运,苦苦等待着她从神位跌落的那一刻,于因果里窥得的一线结局。

她知道,总会有一天,有一个人踏入她的山心,然后替她带来已经等得望眼欲穿的死讯。

痛苦之神对叶争流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你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第319章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作为被寄予了如此深沉而厚重的期待之人, 叶争流仿佛透过时光的间隙,看见了痛苦之神那一眼望不尽的漫长等待。

痛苦之神的期冀仿佛自带着千钧之力,沉甸甸地压在叶争流的舌尖, 让她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叶争流才缓缓道:“可我的卡牌……只是能封印神域而已。”

当然,叶争流并不亏欠痛苦之神什么。

但任是再铁石心肠的家伙, 得知有人竟然从千载以前就念着你的消息。祂像是握住手中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样,靠着对你的等待一日日地熬过痛苦如煎的岁月,心中也难免升起震撼和唏嘘。

叶争流叹息着闭上眼睛, 不去看那汪泥浆翻涌、像是遍布一张张痛苦脸颊的沼泽潭:“抱歉,我无法给你带来解脱。”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叶争流牵着杀魂手腕的动作都更着力了些。

虽然对痛苦之神的经历十分同情, 但叶争流仍然要防备祂在希望破碎后的应激反应。

泥潭好像搅动了一下,浓郁的沼气扑鼻而来,痛苦之神吐出了自祂见到叶争流以来,最大的一个泥浆泡。

“那就说明,还不是现在。”痛苦之神喃喃道,“但我知道的,你会是那个带来结束的人……”

——“还”不是现在吗?

叶争流注意到了痛苦之神使用的字眼。

她品味着那个“还”字,忽然想起在自己的天命卡牌上, 尚有第九个技能未曾解锁。

心中隐隐有底, 叶争流关注的重点随之发生变化。

沉吟片刻以后, 她终于向痛苦之神问出了那个疑惑已久的问题。

“那么, 慕摇光是你的什么人?”

叶争流甚至没有问痛苦之神认不认识慕摇光。

自从两刻钟前,在山体的缝隙间看到那颗摇光星后, 叶争流的心中就已经有了定论。

慕摇光能在少年时直接找上贪婪之神的大门, 又通晓各种和神明相关的知识, 这一切必然与痛苦之神相关。

面对叶争流的问题,痛苦之神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慕摇光……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片刻以后,痛苦之神像是醒悟了什么,祂问叶争流:“我明白了,你是在说扎哈格那孩子吗?”

“扎哈格”这种称呼,和慕摇光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不搭。

叶争流表情微妙地看向杀魂,杀魂低声同她翻译道:“‘扎哈格’是草原语里的人名,也是一种鸟儿的名字。”

扎哈格这种鸟,翅膀灰白,很不起眼。

可没有一个牧民会忽视它靠近火堆的举动。

这种聪明而诡诈的鸟儿,会从从远方衔起干枯的树枝,俯冲向牧民帐篷前留下的篝火。

当口中的干枝一端燃起火焰以后,扎哈格就会叼着燃烧的干枝冲向密林。它抛下树枝点燃山火,在引火烧身前转身飞走,任无情的火焰夺去森林和动物的生命。

等到山火终于熄灭以后,扎哈格才会再次现身,飞到漆黑干枯的余烬之间,挑出烤熟的猎物和虫子来吃。

除了用作人名和鸟名的代称之外,“扎哈格”这个词在草原语里的意思,便相当于“火焰”、“剧烈”和“灾难”。

“扎哈格是我的养子。”痛苦之神非常平静地承认了这件事,“他非常聪明,年幼时就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到了我。”

“是之前扎哈格和你提起过我吗?”痛苦之神的语气十分笃定,“——在看到扎哈格的第一眼时,我就明白,他会为我带来你。”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叶争流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从某个角度来说,痛苦之神没有错,慕摇光确实为祂带来了叶争流。

但,这个带来叶争流的方式,未免太过不如人意。

——————————————

草原上的人常常说,送子鸟是神明的使者。

事实也确实如此。

送子鸟正是奉了痛苦之神的命令,才会一代又一代地去草原上寻找到被抛弃的孩童,然后把他们送到求子的夫妇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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