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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飞花(102)

作者: 多梨 阅读记录

这时候已经八点钟了,只有隐隐约约的小雨,方清芷想要去搭电车回家,从这里过去也没有多远。而阿贤给她的那把大黑伞又重又难撑,她伸手察觉雨水细若丝线,便不再撑伞,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听见身后陈修泽叫她:“清芷。”

方清芷一怔,转身:“你怎么来了?”

正常情况下,如今的陈修泽应该在老宅,或者在那个家里休息。

陈修泽不言语,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胳膊上搭了件她的外套,拄着手杖,慢慢地走过来。

他把外套递给方清芷:“晚上吃了些什么?”

方清芷穿外套,风有些冷,她打了个喷嚏,裹紧:“面包。”

陈修泽说:“只有一个面包?”

方清芷点头:“对。”

她不太饿,更何况下着雨,她不想湿漉漉地去店中吃饭,不舒服。

袖子没有齐整,有一小块儿缩在其中,陈修泽帮她将袖子抹平,又扶正帽子,说:“以后不要来书店工作了。”

方清芷怔住。

“这里为你开的薪水着实低,”陈修泽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外套的胳膊:“不如去我那边,寻一个和你专业相关的职位,你只当是实习。等到时候申请学校,也能将它写到你的简历中。”

方清芷说:“去你公司,谁为我支薪水?”

陈修泽说:“于公,公司一半;于私,另一半从我薪水中抽给你。”

方清芷抬腿就走:“不要。”

陈修泽跟在她身后,她步伐大,走得又快,他不得已也加快,这样以来,跛足的劣势便显现出了,他跛足显露出:“为什么不?”

方清芷停下,她说:“这样的话,和你养情人没有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陈修泽沉静,他说,“你是我女友。”

“女友也不是你养着我的理由,”方清芷蹙眉,“这个世界上,能养我的只有生养我的父母,其次就是我自己——你不要这样理所当然地讲出养我的话,修泽,你不欠我的。”

若是平时她这样讲,陈修泽定然不会往心中去,但今日不同。他本就因她醉酒吐的那一句真言而有些不悦,如今听她竟的确是要认真同他分清的模样,的确令一个守旧又传统的男人有些无法接受。

“清芷,”陈修泽说,“我比你年长些,比你多活这些年,也比你多一些基础——我不想你太辛苦。”

“这样我也不辛苦,”方清芷打了个喷嚏,她尚不知陈修泽的想法,只解释,“你看,我已经攒了好多的钱,也——”

“为什么攒这么多钱?”陈修泽不笑了,他凝视方清芷,“昨晚你说,攒钱是为了离开我而得到自由——清芷,在我身边,你不开心吗?是我困住了你吗?”

方清芷愣住。

她说:“我没有这样讲。”

陈修泽说:“你昨天的确这样说,我很心痛。”

方清芷细细思索,她几乎要忘掉昨晚的话,只能耐心重申:“我存钱的确是为了自由,但不一定是主动离开你……修泽,你知道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如果你需要钱来生活,”陈修泽说,“你可以同我讲,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方清芷叫:“陈修泽,这完全不一样!”

她好苦恼,完全不知该怎样同陈修泽讲。如今的方清芷察觉到陈修泽情绪的不对劲,可她还没有找到对方不对劲的源头——

“我们是伴侣,”陈修泽说,“我的东西就是你的,有什么不一样?”

——啪。

很好。

方清芷没有捋清陈修不对劲的源头,但是她已经被陈修泽的话给弄到不开心了。

“首先,我们是男女朋友,是爱侣,但还不能用伴侣这个词语,”方清芷说,“其次,你的东西是你的,我的还是我的。你也知什么是伴侣,怎么不明白伴侣伴侣,是同伴,而不是所属物的关系?我们是并肩的同伴,不是‘我属于你,所以你的东西也属于我’。”

陈修泽克制地说:“我不明白。”

方清芷说:“陈修泽你是不是想吵架啊?”

话音刚落,又是轰隆隆一阵雷声,眼看乌云裹着大雨点噼里啪啦地落。陈修泽将手里的手杖递给方清芷,又拿走她的雨伞,撑开,扯了方清芷的胳膊一把,结结实实地拉到雨伞下。

哗哗啦啦——

瓢泼大雨落下,砸得雨伞噼里啪啦作响,两人站在路旁,旁侧是闪烁不停的灯光,匆匆四散躲避的行人……

大雨中,陈修泽的声音无比清晰,他说:“我不是想同你吵架。”

方清芷皱眉:“那你要做什么?”

陈修泽搂住她肩膀的手已经微微地抖,他不冷,只是情绪有些不稳,尽量平息,却仍旧平息不了。

“我只是不明白,”陈修泽说,“在我力所能及、甚至轻轻松松就能让我的女友过上舒适生活的时候,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我。”

方清芷抬头。

“你说要做零工,我答应了,我想,你大约嫌我和房子沉闷,更喜欢同年轻人、和同龄人在一起,”陈修泽说,“后来你讲你想搬出去住,我虽然不开心,但你喜欢,也没有关系。我说服自己,这样你的心理压力没有那么大。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我不能多加约束,我尊重你,也愿意暂时的普通情侣分居。”

方清芷提高声音:“请你想清楚,这个结果是我们共同商议出的,而且,后来也是你主动来告诉我,你想明白了,愿意让我出去住。”

“是,”陈修泽说,“的确是我主动告诉你,但我现在看着你,开始思考,我究竟是不是做错了。我们从未真正确立过关系,一开始也的确是我强求,或许不能用普通情侣来揣摩我们二人的相处。”

方清芷不言不语。

“你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做什么,”陈修泽撑着伞,方清芷往外挪,他手中的伞便向她倾斜,自己半边肩膀被雨水浸透,而陈修泽也只看着她,“连阿贤都能看出我对你小心翼翼,我绞尽脑汁来令你开心,想方设法来使你生活舒适,而你却还在思考’离开我的自由’。方清芷,你有没有心?”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方清芷不悦:“我有没有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是我爱你!”陈修泽松开手,他看着方清芷,沉痛重述,“我爱你。”

方清芷牢牢拿着能帮助陈修泽走路的手杖,陈修泽稳稳撑着能为方清芷遮蔽风雨的雨伞。

陈修泽说:“明知道你如今还未放弃离开我的念头,但我还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