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掌上飞花(82)

作者: 多梨 阅读记录

方清芷说:“戴卓尔。”

“对对对,戴卓尔,”阿?婲贤说,“她昨天去大陆谈判,就是讲英国和香港的事,跌了一跤。”

方清芷顿了顿:“她跌跤怎么了?”

“大哥说,英国佬离开是板上钉钉的事,”阿贤低声,“香港的人口太少了,不能总看这一时。大哥看上内陆的发展前景,打算送永诚去那边做事。看,这些年香港的地产生意不就像个金矿么?大哥讲了,现在去内地,那里才是还未开垦的大金矿。”

方清芷说:“你一直在讲大哥说,大哥说,怎么陈修泽最近话这么多?”

阿贤笑:“那我不讲大哥说的,说’大哥不说’的事情。”

方清芷问:“什么?”

阿贤说:“大哥嘴上不说,我看他挺想你的。你离开后,他便天天睡在你房间里了。”

方清芷抱一束洁白的百合,转脸看窗外:“……那个家都是他的,也不是我房间,我只是暂时住在那里而已。”

阿贤不说话,他只看方清芷怀里的百合,洁白,美丽,馨香,是他亲自挑的,每一朵都完美无瑕,无论花还是茎,都没有缺陷。

一如对方。

到了。

方清芷抱着百合花躬身下车。

米娜同她未婚夫家庭都阔绰,虽然尚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远超普通家庭。方清芷捧着花送过去,米娜笑着迎接,她右边的腿有一块儿淤青,颇为惹眼,只笑着说是不小心磕碰到了。

方清芷没有放在心上。

她之前一心读书打工,极少交朋友。现在才渐渐觉出朋友的重要性,不过也不会主动去结交,对于旁人递来善意的橄榄枝,方清芷也不会拒绝。

比如米娜邀请她们来的这一次。

直到傍晚才散场,方清芷不饮酒,但不慎吃了一小颗酒心巧克力。味道虽然不重,但对于丝毫碰不得酒精的她而言,仍旧是个大麻烦。

尽管她在尝出酒精味道时就偷偷吐了出来,也不能保证当真安然无恙。方清芷急急同米娜告别,只说自己家中有事,先回去。

米娜好心肠地让司机送她到家。

下车时,方清芷的步伐就开始不稳当了,偏偏房间还是在三楼,她头昏眼花地扶着墙慢慢爬楼梯,刚踩了一脚上去,台阶窄,便不小心跌在地上,磕得膝盖痛。

没等方清芷起身,一双手扶起她。

方清芷转身,看到陈修泽。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他还是那个模样,如今不笑不讲话,看着有些严肃。

陈修泽将手杖递到方清芷手中:“拿着。”

方清芷下意识拒绝:“不用。”

陈修泽强行塞住:“替我拿着。”

方清芷没问他怎么突然在这里,只安静接过手杖。陈修泽半蹲在她身边,示意她趴在自己背上——他要背她上去。

方清芷依靠着冷冷的墙,摇头拒绝。

“上来,”陈修泽说,“我腿脚不好,抱着你上楼梯,容易跌到你。”

作者有话说:

备注:词引用于张可久《殿前欢·客中》

原文: 望长安,前程渺渺鬓斑斑。南来北往随征雁,行路艰难。青泥小剑关,红叶湓江岸,白草连云栈。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第52章 无意

这是一楼, 墙壁氤氲着些许潮湿的凉气,凉到方清芷整条手臂都微微地、透骨的冷。

方清芷说:“你背着我也容易跌倒。”

陈修泽说:“你压我没事,我压你一下, 大约要将你压死。”

方清芷想。

原来是这意思。

抱着, 跌倒, 她是肉垫;背着,跌倒,陈修泽是肉垫。

陈修泽体型比她大许多,平时他做狠了不管不顾, 压一下,的确能将方清芷给压到不能呼吸, 更不要说现在。方清芷拿着那根手杖,不声响地趴在陈修泽肩膀上。

她几乎想不起上次这样被人背着, 是什么时候。

方清芷的童年很短暂,五分之一泡在糖里,五分之一泡在妈妈的眼泪里,五分之三都泡在舅舅的酒精味、舅妈的叫骂声里。方清芷的妈妈身体虚弱,当初生下她后便再没有生下其他孩子, 后来照顾她,也没办法背着她行走。

方清芷的脸安静地贴在陈修泽肩背处, 闭上眼睛。

温厚,暖和,踏实, 是她记忆里能遮风挡雨的模样, 她的两条腿分开跨着, 被陈修泽捏住大腿稳稳托住。他在昏暗的灯光下背着方清芷走, 一步一个台阶地迈。方清芷睡思沉沉, 同之前喝那杯热红酒还是有些不同,总觉舌根也有些微微的麻。

大约这份巧克力中的酒心,用的是烈酒?

方清芷几乎碰不得酒,倘若是煮鸭子、炖鱼时加了酒,纵使有高温分解,吃过后也会有微微的晕眩。她现在俯身在陈修泽背上,舌根微麻,张口想讲话,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三楼,不高不低的台阶,方清芷忽然想起,那时陈修泽不赞同她租高些的楼层——其实,他上高楼层也会比普通人要累些吧。这种房子的阶梯为了省成本,都造的狭窄,她自己都要跌倒,更何况是陈修泽,对于腿脚略有不便的人来说,的确很不合适。

方清芷问:“你经常这样背人吗?”

她有些困,但不想就这样睡着,强撑着精神,也不知该讲什么,随口一说,她自己呆住。

大约有些不合适,听起来好似情侣在斤斤计较。

陈修泽平和地回答:“背过永诚,也背过至珍。”

他好似没有其他想法,就普通地答着她的疑。

“阿妈诊断生病的那天,”陈修泽忽然说,“至珍走路扭伤了脚,我背着她,身体前面用床单系了一个简单的包裹兜,包着永诚,一手牵着启光,一手牵着慧宁,往医院中赶。”

方清芷默然。

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她也几乎没有体验过正常的兄长、大家庭的感受,只觉陈修泽一大家兄妹都很团结,看起来很好。他们都是父母早亡,但陈修泽一家兄妹还能互相帮助。

她之前没有同陈修泽聊过这些,不知为何,今天晚上忽然想听他讲多一些,讲那些和现在陈修泽不一样的生活。

方清芷发觉自己似乎并不那么了解陈修泽。

“背永诚的次数最多,”陈修泽说,“阿妈病逝后,我经常背着永诚做饭,他哭闹,我就将他绑在自己身上,有时候能哄他,有时候没时间哄,只能任由他哭到嗓子哑。还有弟弟妹妹等着吃饭做事,我不能只看顾他一人。大约也因为这样,他如今性格要更执拗些。”

方清芷说:“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陈修泽说:“我更希望你能夸我未来是个好丈夫。”

方清芷搂着他脖子,手中握着手杖,问:“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