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的早朝他称病未去,好像是皇帝要处置安家人,他不便在场。
安夫人终于还是没能翻身成功,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被她那位夫君陛下收拾的诚惶诚恐——可见李卒没做错,她阴狠有余,心智不足,确实不适合前朝的党争伐异。
清早,吃完饭,他留在梨花亭内看书。
我懒得动,便倚在他的书案旁,随意抽来一本书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大概是太阳升到枝头的时分,安夫人莅临。
这次到没有再哭天抢地,只说让他小心,因为皇帝已经开始着手动他的势力,她不希望他有事,说完便离去,来去如风。
猜不出这女人是真得放不下他,还是担心他失势后,她们母子的性命无人保障,总之她是走了,此后我再未见过。
他并没有因青梅竹马的离去而表现出任何情绪,或许是因为是离去的人太多,已经麻木了?
同样的一个早晨,他在书房与胡生对弈,我在一旁的软榻上补眠。
紫姬出现了,带着他要的人——
这情景似乎很让他惊讶,因为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神是茫然的。
我半张开双目,觑一眼紫姬身边那个满身狼狈的人——一个惊吓过度的糟老头,紫姬只用三个月便寻到,他却用了十年都没得到半点消息。
——这显然与老皇帝脱不了关系,不想让他找到,他就找不到,相让他找到,顷刻间。
这么重要的人,他自然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审讯,引他往后院去。而那老头离去前莫名其妙地多瞅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对我似曾相识——我记忆力还没差到记不住人的程度,所以对这眼神不作任何他想。
既见到紫姬,我正好有几件事要向她求证。
“白罗?!你没看错?”这是紫姬对阿罗还活着的第一反应。
“你觉得呢?我是轻易会做梦的人么?”
“不可能!她是和紫衫、紫期一起埋的,绝对不可能。”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跟你争论或叙旧。”看进她的眼底,“我想知道她到底是真的阿罗,还是假的。”
“你想怎么做?”
“我这里还剩一颗醒罗丹,如果你敢去见执法长老的话,它应该能减轻玄冰所制造的痛苦。”
“查到后呢?对我有什么好处?”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来得有把握,李卒现在正忙着他的江山大业,怎么可能有空帮你我杀一个老太婆,想她死,就得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紫姬冷哼着瞥我一眼,“说得到轻巧,你在这儿荣华富贵,男人呵疼,却要我回去卖命?”
“我若是能走出这院子半步,还找你干什么?”倾身,附到她耳侧低语几句。
说罢,退身。
紫姬厉目看了我好一会儿,方才道:“如果你骗了我,死前我也会拉你一起。”
失笑,“我知道。”
与紫姬议定了属于我们的秘密,再见到他时,已是深夜。
夜风习习,温暖宜人,我伏在被褥上昏昏沉沉地似睡还醒,朦胧中,觉得有人轻轻拂开我耳后的乱发,拨拉一下我的左耳垂,忍不住翻过身——
“怎么了?”他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奇怪,带一点忧郁,带一点愤怒,还有一点茫然,这些东西可是极少能在他眼中看到的,紫姬带来的人到底向他说了什么?
他停了大半天才回我的话,“怎么还没睡?”
撑身坐起来,“等你。”我要替紫姬跟他求一样东西,“你答应过,如果紫姬把人找回来,会答应她一个要求——”
他点头,在我的话没说完之前,就已答应,真是少见。
“她要借灰影一用。”
他看过我一眼,点头。
“……”他一定是有心事,因为心不在焉,“是不是……查到谁杀了她们?”肯定是这样了,他也只会为他的家人失神吧?紫姬带来的那个人与他的妹妹和二娘有关,显然是知道了真相。
他没答,不过我却是确定的。
“你想杀那个执法长老?”背对着我坐在床沿。
“嗯。”我想杀她很久了,从阿罗“死”的那天起,我就想杀掉执法长老,灭去整个幻谷。
“我帮你。”他道。
“……”我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把知道的所有有关幻谷的人都写出来,一个也不要漏掉。”他又道。
“……”
“现在就开始写。”他起身,“明天一早,我让胡生来拿。”说罢这两句后,他扬长而去。
此后便再见不到他。
以为是朝廷上事忙,便没在意,反正他以前经常这样,直到无意中看见白翼,明白事情似乎变大了。
白翼是月革王的首席死士,连他都来了京都,可见定是他的授意,而他突然召集这么多死士前来……除了对付幻谷,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