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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16)

作为一个外孙女,连自己母亲有几个兄弟姐妹都不知道真是太可笑了。

这孩子也真是心大,还真是把方家当做客栈,都懒得多看一眼。

君小姐笑了笑。

“那我舅舅出了什么事?”她接着问道。

见她不再追问子嗣的事丫头们都松口气,这神情自然看在君小姐眼里,不过她什么也没有问。

“那时候因为跟金人打仗,西北这边动荡,山贼马匪也多,老爷在出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贼,虽然有十几个镖师相护,还是受了重伤,回来后不久就亡故了。”一个丫头说道,“那时候,老爷才二十五岁。”

比外祖父去世的年纪更小,而更要命的是他没有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

“当时老爷有三个女儿,夫人刚怀了身孕,万幸生下来是儿子。”另一个丫头说道。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君小姐也不过才出生,记忆里不可能有母亲对于这个兄弟出事的反应场景。

君小姐放弃了搜寻记忆。

“那这么多年家业是老太太和大舅母撑起来的。”她说道。

丫头们点点头,脸上毫不掩饰敬佩。

“…老也不在了时,山东那边来人要分家产…是老太太顶住赶走他们的…”

“…我听我娘说了,何止山东啊,曹家也来人呢,想要算计咱们家的家产…”

“…老太太虽然几十年没有见接触过生意,但到底是经营票号起家的曹家的女儿,硬是接过了产业,用几个月就稳住了人心…”

“…是啊,那时候外边产业动荡,家里太太因为悲伤过度几乎小产,老太太忙了外边还要顾着家里…”

“这一转眼不知不觉就过去十几年了,咱们方家不仅没倒,生意还依旧很好。”

“老太太真厉害。”

丫头们忍不住叽叽喳喳的说起来,一向嫌弃这方家上下低贱的君小姐并没有打断呵斥她们,反而含笑听着,听到这里点点头。

“是啊,老太太真的很厉害。”她说道。

丫头们倒被她这句话说得安静下来,忐忑不安的审视她的神情,见并没有嘲讽或者要发怒的意思。

“也很不容易啊。”君小姐接着说道,带着感叹。

一个闺阁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原本不问外事相夫教子,却在五年内接连遭受夫丧子亡的打击,但还不得不担起重担撑起家业。

夫家族中,娘家众人,皆是虎视眈眈,没有一个可以依靠信赖全凭自己,丫头们说她在几个月就接手稳住票号产业,这句话说的简单,做起来有多难只有方老太太自己心里清楚了。

君小姐想到那个老太太神情漠然,君小姐的记忆里对此十分厌恶,觉得这个外祖母冷冰冰的,是个只知道利益不知道人情的低贱商妇。

有多少柔情似水,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以及十几年的打拼下也已经消磨殆尽,如不然,在这风雨飘摇之中怎么能撑的下来。

“不过,十几年过去了,那个少爷也该能带出来历练继承家业了。”君小姐说道。

这老太太也算是熬出头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丫头们神情古怪,柳儿干脆扑哧笑了。

“小姐,你忘了,方少爷是个瘫子。”她说道。

瘫子。

君小姐一怔,这才浮现记忆,方家的这个遗腹子,唯一的香火苗,的确是个瘫子,而且还是一个活不过十五岁的瘫子。

方家都不在君小姐眼里,这个瘫子表弟她更懒得多问一句,以至于叫什么都不知道,记忆以瘫子代称。

“我家少爷不是瘫子,是生病了。”或许是这期间君小姐的和颜悦色,又或者是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家的主子被讥讽,一个丫头忍不住反驳。

柳儿嗤声。

“生病了是不是不能动了?”她问道。

丫头们哑口无言。

“所以还是瘫子嘛。”柳儿嗤笑说道。

君小姐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断了柳儿的笑。

“那这么说,方家的男丁已经接连遭受不幸了。”她慢慢说道,“马上就要断香火了。”

丫头们神情颓然又带着惶恐,这神情就是适才自己问到曾外祖父的其他子女时的反应。

“那这也太不幸了,怎么接连男丁都出事。”君小姐看着丫头们柔声说道。

丫头们垂头不语,柳儿在一旁嘎的一声一拍手。

“我想起来了。”她说道,“林小姐的丫头说过,方家的男丁是被诅咒了。”

第十六章 是诅咒还是巧合

诅咒?

君小姐看向柳儿。

“那时候小姐你和林小姐刚认识,她的小丫头跟我说的。”柳儿说道,又看着方家的丫头们带着几分鄙夷,“方家的人还好意思瞒着,阳城谁不知道啊。”

方家的丫头们把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当时好多小姐在,我们这些丫头都在外边等候,听说我是寄居在方家,那个小丫头拉着我偷偷告诉我的,她说你们可离方家远点,方家可是受过诅咒的,他家要断子绝孙的。”柳儿模仿着那小丫头夸张的语气说道。

诅咒断子绝孙?

君小姐皱皱眉。

“是什么人诅咒的?”她问道。

“具体的我没问,我告诉那丫头我们不会在方家久住,她也就不再说了,我也忘了跟小姐你说。”柳儿说道,撇撇嘴,“还是不要跟你说的好,原本这方家就够咱们糟心了。”

君小姐看向丫头们。

“是方家的生意仇人吗?”她问道。

丫头们低头没人说话。

“问你们呢!”柳儿竖眉喝道,“赶快把你们方家的做过的害人的事,告诉我们家小姐,别累害的小姐跟你们倒霉。”

一个丫头白着脸抬起头。

“不是害人的事。”她忍不住分辨道,“是,是当初分家时,弟兄们不服说出的气话,当不得真。”

君小姐哦了声。

“是曾外祖父时分了家产回山东的弟兄们。”她说道。

不是问,而是肯定的说。

而且语气没有嘲讽和讥笑,丫头大着胆子看君小姐一眼,她的神情也依旧柔和,不像旁边站着的丫头柳儿那嘴角都快撇到耳根后了。

“是。”丫头低头说道,“当时那几个老爷因为赌气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想来就是,这么大的家业,按理说可以由嫡长子主管,其他的弟兄们都要分得经营,曾外祖父却将票号给了外祖父,其他的弟兄们打发回山东老家。

他们这一支的根基在阳城,山东老家有什么,回去了也没地位,这些弟兄们没怨言才怪呢。

所以刚才她听到丫头说曾外祖父死了外祖父继承家业,又想到这方家只有一家居住,没见到日常有其他亲戚族人来往,觉得奇怪问了句。

君小姐点点头。

“原来如此。”她说道。

“是,就是一些分家赌气的话,不是什么诅咒。”那丫头更大胆接着说道,“大家都不记得的,过后兄弟们说开也就好了,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老太爷会出事,老太爷出事也罢了,紧接着老爷也出了事,几十年前的吵架时咒骂的气话便不知道怎么被人翻了出来,传来传去就成了方家受了诅咒,要断子绝孙,到了现在唯一的子嗣又成了瘫子且诊断命不久矣,这种话便更是成了铁板铮铮应验。

君小姐母亲的死,以及君小姐父亲的死都也成了这诅咒应验的证明,让众人觉得这方家被诅咒的不止男丁,女子也是,还会累及夫婿,于是原本有三个女儿可以招婿延续香火的法子也被堵死,方家的这一辈的子女彻底无人问津了。

还真是惨啊,怪不得老太太会质疑天不公。

君小姐抚着桌角默然。

“什么气话啊,这不是诅咒应验是什么。”柳儿撇嘴说道,“骂人的气话多了,怎么就你们家接二连三的死男人啊。”

丫头们面色又白又红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