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面色僵硬,忽的几步走向停在院子里的两辆车前,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前扯下盖布。
宋大人和小吏惊呼一声。
盖布揭开露出车上摆放堆积的皮衣皮靴。
“你干什么!”小吏喊道,跳过来几步,“这是给弟兄们的过冬用的,大人记挂着兄弟们特意给那些生意人要来的…”
他的话没说完孙将官抬脚踹在车上。
他的力气极大,看起来满当当的车竟然被踹的向一旁倒去,伴着小吏的惊呼,咣当一声车翻到,噼里啪啦的皮靴皮衣落地,其中夹杂着白花花的东西,让院子里的人眼都被晃了下。
那是…银砖。
在散落的皮靴皮衣中滚满了银锭银砖。
院子里鸦雀无声。
“宋大人,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孙将官看着宋大人冷冷说道,“难不成大人还给生意人要来了钱充作弟兄们的饷银?”
宋大人的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忽的竖眉。
“姓孙的,你做好你的事,少多管闲事。”他喝道。
“宋志杰,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是助纣为虐,你这是要毁了北地的根基…”孙将官亦是喝道,神情愤怒,伸手指着宋将官。
“我助纣为虐?”宋大人面色一狠,抬手一挥,“给我拿下!”
院子里发呆的兵丁们回过神,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孙大人按住。
“你想干什么?”孙大人怒声喝道。
“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宋大人面色阴冷,“你带着人将关卡卡的苍蝇都不能过,闹的怨声载道传遍,你是不是给成国公父子通风报信让他们避开这里的缉拿?”
孙大人气的脸都红了。
“真是荒唐,真是荒唐。”他喝道,一面挣扎。
宋大人却还不罢休上前一步。
“说,是不是成国公给你联系了?是不是他让你这么做的?”他喝道,眼睛闪闪亮,“孙战,你可是跟了成国公十年的人…”
“老子不是跟谁十年的人,老子是为大周征战十年的人,他为将帅老子听他,他如果为贼老子照抓不误,宋志杰,你这是栽赃陷害!”孙将官怒声喊道。
宋大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是不是栽赃陷害,查一查就清楚了。”他冷冷说道,一摆手,“带走。”
不管孙大人的挣扎兵丁们如狼似虎的将他堵住嘴押了下去。
“总算是清净了。”小吏对着宋大人恭维一笑,“还是大人干脆利索。”
宋大人哼了声。
“咱们当兵就是拳头讲道理。”他说道,“现如今谁的拳头大,看不清的人活该倒霉。”
说罢看着地上散落的银子,抬了抬手。
“把这些收拾了,给清河伯送去。”
想到什么又停顿下。
“记得留一些咱们过年用,该打压要打压,该奖赏还是要奖赏的。”
“大人英明!”小吏欢天喜地的施礼应声。
……
关卡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前方的路一马平川,但驾车的人却没有催马疾驰,而是回头看去。
“我倒是宁愿过不来。”他说道。
这个车夫面容苍老,带着厚帽子遮住乱蓬蓬的头发,显得很是邋遢,但声音却温和干净。
“爹,我知道你的意思。”一旁骑马的胡子男上前,沉声说道,“我们能这样过来,其他的生意人也能这样过来,他们付出那么大的金钱,自然不会白扔,一定要捞回来的。”
至于怎么捞,在金钱利益面前,人是会疯狂且不要底线的。
车夫看着后方眼神黯然一刻,但没有再感叹什么,而是看向胡子男。
“君小姐始终没有消息。”他问道,“或许没有事。”
胡子男笑了笑。
“爹你不知道那小兔崽子。”他说道,“如果她平安无事,他一定会让我知道好幸灾乐祸的炫耀,如果她有些不好,这小子一定瞒着他可不想我去英雄救美。”
“或许这时候他知道你也没法逞英雄,去了反而添乱。”车夫温声说道。
胡子男吐口气,将手里的鞭子一甩。
“英雄勇武之地不同。”他说道,“我们就去该去的地方做英雄吧。”
说罢催马疾驰。
车夫没有再说话,抬手轻轻一甩,马儿得得,车上插着镖旗迎风呼呼啦啦,前后的人马随之而动,吆喝着口号,就像所有的商队一般热热闹闹的向前奔走。
第二十六章 胆大皆有心
比起北地的冬日苍凉,京城入目还是深绿浓浓,但风在皇城内呼啸穿透门窗扑进殿内,也带着刺骨的阴寒。
皇帝的脸色也很阴寒。
“真是废物,这么久了连一个人都找不到。”他将奏章拍在几案上喝道,“朕不信他成国公还能插翅膀飞了!”
“成国公蓄积十几年,结交广阔,不知道多少人帮其掩护。”黄诚俯身说道。
他这话当然不是为了开脱,只是给皇帝再加一把火罢了。
果然皇帝大怒。
“难道这天下已经姓朱了吗?”他喝道,视线看向陆云旗,“陆云旗,你说,成国公如今在哪?”
“最后一次查到在马略关出现过,方向应该是向保州。”陆云旗说道。
“查到为什么抓不到?”皇帝说道。
陆云旗俯身。
“因为臣废物。”他说道。
没想到陆云旗会这样回答,有大臣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幸好及时绷住。
皇帝啪的将奏章砸在地上。
“听到没,成国公往北地去了,告诉清河伯,朕要看看他是不是也是废物一个。”他冷冷说道。
黄诚俯身应声是。
“成国公竟然往北地去了,那岂不是自投罗网?”退朝的官员们忍不住低声说道。
黄诚哼了声。
“他当然会去北地。”他说道,“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北地,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跟随的官员们点点头。
“告诉清河伯,陛下已经下令让他随意行事。”黄诚说道,“他可别让陛下失望。”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
“也别让他自己再失望了。”
官员们应声是,神情难掩欢悦。
虽然成国公还没抓到,但成国公如今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兵权没了,待罪之身,名声已经完了,就算有不少人暗中相护,但也只能暗中进行,不敢再抛头露面堂而皇之。
成国公从此后成了老鼠一般不能再见天日。
对于一个英雄来说,从云端跌落到泥潭,这真是比死还痛苦。
前方这些官员们低低的说话以及不时的冒出几声低笑,走在后边的陆云旗并不在意,且还停下脚。
他回过头,看着跟在后边的宁云钊。
宁云钊含笑上前。
“陆大人回衙门还是回家啊。”他说道,就好像不是一直跟着陆云旗,而是偶然遇到轻松的打招呼。
宁云钊与朝里的其他人不一样,面对陆云旗朝里的人反应要么鄙夷比如朱瓒那种皇亲国戚权贵子弟,要么不屑比如宁炎这类的文臣大儒,不管畏惧还是不屑,大家都对他远之。
当然也有人讨好贴近,不过,没有人做到宁云钊这般云淡风轻。
陆云旗没有理会他转过头继续迈步。
“你猜他们现在在想什么?”宁云钊笑道,看了眼四周。
四周不少视线或明或暗的看着他们,满是揣测。
陆云旗当然不理会他,宁云钊也没等他回答。
“他们肯定想我胆子还挺大的。”他说道,又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我是胆子挺大的,陆大人知道吗?当初我半夜闯进方家与君小姐夜会。”
陆云旗脚步停下。
“是三月三缙云楼,你妹妹和林家小姐串通陷害她之后?”他问道。
宁云钊含笑点头。
“你想说什么?”陆云旗问道。
“我想说,我总在不合适不方便不应该的时候求见她。”宁云钊神情坦然的说道,“所以现在我能去见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