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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734)

妃嫔们哭的死去活来,被朝臣们劝着不要影响太医看病才稍微收敛。

脚步声杂乱,伴着哗啦哗啦的翻书声,让原本沉闷的室内更变得窒息。

“在这里。”

忽的一个声音响起。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神情各异的朝臣们立刻涌来。

一个太医捧着一本发旧的册子。

“看,当初记载过先太子发病时的症状。”他欢喜的说道。

终于找到了,不过这事可没什么欢喜的,太医吓的忙收住表情。

众官员没心情理会他的表情,宁炎接过册子,其他人都围上认真的看。

先太子生下来就被诊出身体不好难以存活,从那一刻起有关他的医案都没有停下。

只不过齐王登基让封存起来了,当年负责太子的太医们也因为太子的过世辞官的辞官下放的下放,好容易才翻找出留存的医案。

上面果然记载了先太子小时候发病的症状。

大家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看向内里床上躺着的皇帝做对比。

“这里也有。”又一个太医捧着一本书急急的跑过来,“这是当年张神医论先太子病症的记载。”

立刻有朝臣忙接过来,大家又立刻围住他。

“天痹这个名字就是当年张神医提出的。”那朝臣一边看一边点头说道,带着几分怅然,“说,无解。”

围在床边对皇帝进行诊治的太医们此时也神情不安的走过来。

“陛下意识是清醒的,身上除了宁大人掐的外也没有别的伤,只是痹症了。”为首的一个太医说道。

这话让大家忍不住看向宁云钊。

这个掐伤还是很古怪…

按照一直以来的记载,先太子天痹症发作时是会僵直不能呼吸,那这时候怎么能掐着脖子,这不是更要命吗?

“哎这里有记载。”一个官员忽的喊道,指着手中的册子,“张神医说如果太子天痹症发作时,当掐住咽喉能保住一口气……”

真的有说过?

这什么道理?

大家随着这官员的所指看去,其上记载的张神医的话神神叨叨的,但大意是以毒攻毒差不多的道理。

这样啊…

稀奇古怪的治病法子多的是,也没办法论黑白对错。

那这真的是病?

众朝臣的神情更加复杂。

“陛下竟然也…”有人说道,“怎么先前一点迹象都没发现呢?”

“有些病的确是隐疾。”也有人点头说道,“表面上看不出来。”

“是啊,陛下和先太子是亲兄弟…这血脉相同…”更有人说道,说到这里又是一惊,“啊呀,那快给皇子王爷们都查一查,免得他们…”

此言一出原本小声哭的妃嫔们顿时大惊,尤其是有子嗣的妃嫔,顿时叫嚷起来,催着太医给自己的孩子们看病。

殿内又乱起来。

但气氛却不似先前那般焦灼凝重。

这是因为确定了不是宫变,而是病变的缘故。

不过现在可不是讨论其他王爷皇子有没有这种病隐藏的时候。

几个朝臣肃穆劝慰一刻,让妃嫔们同意稍后再给皇子公主们诊查。

官员们再次看向床边,一阵沉默之后,不知道谁最先哭出声来。

“陛下!”

旋即所有官员都跪倒在皇帝的床边,神情悲痛。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宁炎沉声说道。

哭着的官员们又立刻收起了眼泪,神情复杂的看向床上的皇帝。

是啊,现在有太多事要办了。

“君小姐。”宁炎看向君小姐。

自从进了这间侧殿后,君小姐一直安静的站在角落里。

听到宁炎的声音,她看过来。

“君小姐医术高明,既然能在陛下犯病时保住性命,那是否可以治愈?”宁炎说道。

对对,皇后妃嫔们以及其他的官员也都看过来。

就算不治愈,哪怕瘫了,只要能说话就行。

君小姐看向床上。

“我是医术高超,专治疑难杂症。”她说道,慢慢的摇摇头,“但这是天痹。”

“天痹也是病啊。”一个官员急道。

君小姐又看向他。

“天痹是病,但是天定的病。”她说道。

什么天定的病?

“那又如何?”另一个官员皱眉道。

“那就是天道,天要这个人如此,人又能如何改变?”君小姐说道。

几个朝官看着手里还捧着的册子。

“看,张神医当年也是说天道难为。”一个官员低声说道。

什么天道难为。

说白了就是治不了呗。

又怕坏了自己的神医名号,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

官员们几分不屑,妃嫔们则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再次痛哭起来。

“病来如山倒,既然陛下保住了性命,也说不定能好转,太医们斟酌药方治疗陛下。”宁炎说道,不再询问君小姐,视线看向其他朝臣,神情越发的肃重,“那接下来的朝政之事…”

终于说到这里了。

在场的官员们神情也变得肃重,妃嫔们也竖起了耳朵,尤其是生有皇子的妃子们。

不管先前怎么混乱,皇帝始终安静的躺在床上,偶尔口中发出咳咳声,虽然表明他的清醒,但大家试探多次还是放弃了交流。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就算意识清醒,完全不能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意,这个人也完全成了废人了。

这样的人也不能再担当国君。

国不可一日无君,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那,哪位皇子上位?

那就按照惯例,长子…

“关于皇太子。”

自从进了这间屋子沉寂很久的宁云钊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已经有了安排。”

这话让所有人都看过来。

宁云钊将诏书展开在身前。

“陛下决定立怀王为皇太子。”他肃容说道。

怀王!

殿中顿时哗然。

妃嫔们尖叫,皇后更是站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立我的儿子?”她颤声说道,乡音俗语一急之下都冒出来。

是啊,为什么不是立皇帝的儿子,而是怀王?

因为君小姐提请陛下立怀王为皇太子吗?

这也太巧了吧?

巧的都让人说不上道理。

总要有个原因吧。

所有的人的视线看向宁云钊。

“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样做。”宁云钊却没有回答,而是神情坦然的摇头,“你们要问只能问陛下。”

满殿的人绝倒。

皇后更是愤怒。

陛下现在都这样了,还能问出什么!

更何况她相信陛下是绝对不可能立下这样的诏书的!

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子女,而要将家业传给他人的,这是乡间老夫都知道的道理。

“你,你这诏书是假的…”她忍不住尖声喊道。

话音未落,原本神情平和的宁云钊陡然色变,人也跨上前一步。

“娘娘这是说臣矫诏假传圣旨了?臣,自幼承袭圣人学,敬天地君亲师,又入天子门,知晓国法家规,若不是陛下吩咐,臣怎么会说出这样话?”他厉声喝道,“此等违背圣人之道,君臣之礼的事,臣岂可为之!”

他说着一手举起诏书,一手指向天,声音回荡在殿内,震得众人双耳嗡嗡。

“士可杀不可辱,臣宁常如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宁云钊一向举止从容言语和煦彬彬有礼,这还是第一次这般动作言语。

殿内的诸人不由被吓了一跳。

皇后从来没有跟这些大臣打过交道,此时又被这一串听不太懂但不断出现圣人二字的话说的心慌意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宁云钊没有给大家说话的机会,但也没有再咄咄逼人。

“这份诏书是陛下病发时给臣的,陛下是如何考虑的,是什么时候写好的,臣一概不知。”他神情肃重声音平静,“臣也知道此时拿出这张诏书,会遭到非议,但是臣身为人臣,当忠于王事,哪怕被视为矫诏奸佞,臣也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