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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735)

妃嫔们第一次见到朝臣应对,吓的都忘记了哭,虽然听不懂,只觉得这气度这话很厉害。

这就是常说的大义凌然吧。

不过其他的朝臣们可没有像这些深宫女人们一般被吓到,他们的神情有些古怪。

大义凌然吗?

换句话也可以说是无赖吧。

反正我拿的就是皇帝的诏书,至于这诏书为什么这样,我也不知道,你们爱咋咋地。

他要是大义凌然的讲一番皇帝怎么说的怎么叮嘱的怎么写的这诏书,大家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要分辨话语的真假,以及从话语中挑出纰漏再以此反驳容易的很。

但现在宁云钊一句解释也不说,就一口咬定一句诏书是真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这就不好质问了。

“先给陛下治病。”

有老臣的声音响起。

“先查陛下致病之事。”

他看向众朝官,又看向皇后。

“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再议皇储之事。”

拖字诀。

倒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对于皇后以及心存疑虑的官员来说,只要不当场定了皇太子,就还有机会。

而对于宁云钊来说,笃信忠于君事,也不在乎此时还是再等一等。

“查!查清楚陛下怎么犯病,什么时候犯病,查这些大胆的太监锦衣卫,查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皇后颤声说道。

如今皇帝不能说话不能动,太后也昏迷不醒,这宫里也只有皇后是主事的人了。

在场的官员们齐声应是。

接下来朝官们的安排禁卫轮值,安排召集百官,安排太医们为皇帝和太后治病,又传令捉拿宫内以及帝陵的袁宝和陆云旗相关的人马查问,整个皇宫忙乱起来。

不过这些事都与君小姐无关,她安静站在一旁,就像被遗忘的人,而她也似乎遗忘了眼前的这些所有事,视线只看着床上的皇帝。

君小姐看到安静躺着的皇帝的眼角正滑下眼泪。

但也只有她注意到了,内侍们惶惶的伺候着哀哭惊恐的妃嫔,太医们忙着翻找医书医案,朝臣们安排轮值政事,似乎没有人再多看皇帝一眼。

从事发到现在,从清晨到傍晚,一天还未结束,皇帝却似乎成了被遗忘的人。

是的,从现在起,他已经是个没用的人了,他这个天子之位,到此结束了。

君小姐垂目收回视线。

“君小姐,请出宫吧。”有负责清理无关人等的官员走过来肃容说道。

她虽然有县主的封号,但接下来的事也没她插手的机会,宫里的人朝廷的官员也不会允许她插手。

她又明确表示治不好陛下,原本就戒备她的宫里人和朝官们是不会让她停留了。

君小姐应声是向外而去。

……

暮色沉沉中,皇城前聚集了众多的官员。

虽然还没有宣召百官,但城中的这般动静瞒不过大家,宫门紧闭断断续续的也有消息传出来了,尤其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都全部进了宫,引得各种议论纷纷。

“听说是皇帝回来了。”

“说是病了。”

“病了为什么还调动这么多兵马?不会是出事了吧里面。”

宫门前嗡嗡议论,远处还有更多的官员吏员涌来,皇城前变得嘈杂无比。

看到君小姐出来,这嗡嗡顿消,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但没有人上前询问,一来禁卫们虎视眈眈相送,二来九龄堂的人也急急的迎上来,让君小姐直接坐车离开了。

“我看是不行了。”

“要是真病了,君小姐怎么会离开。”

“也说不定是病的很轻,不需要君小姐治。”

“你真把陛下当芸芸众生了啊,就算君小姐不治,宫里也会留她在一旁看着。”

这边的议论再次扬起,君小姐的马车很快消失将这纷乱抛开。

九龄堂里点亮了灯火,柳掌柜陈七在其中齐齐而立,见她进来立刻迎来。

“城里传遍了…”陈七急急说道,“出什么事了?”

“陛下病了。”君小姐说道。

果然。

陈七的双眼闪闪。

“病的怎么…”他接着问道。

话没说完柳掌柜打断他。

“君小姐。”他说道,神情肃重,“少爷出事了。”

……

春景已盛初夏将来,但原本花红柳绿的大街上忽的扬起无数的纸钱,紧接着便是如林的招魂白幡,其后更有望不到边的披麻戴孝的人。

因为金兵肆虐而安静的街上此时挤满了人,纸钱不停的被扬起,撒满天,再落满地,天地似乎又回到了寒冬,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这丧事比当年方老太爷和方大老爷那时候还要盛大呢。”人群中有老人喃喃感叹说道,“真不愧是方家啊。”

第七十四章 我要抱抱

场面盛大在很多时候是一种炫耀,也令人艳羡。

包括丧事。

但不包括方家。

老人的话音未落,旁边就传来妇人们的哽咽声。

“是让看热闹的吗?是让看热闹的吗?”她们喊道。

老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雇佣了几百人送葬,场面如此之大,不是让人看热闹是啥?

“人死了,看什么热闹啊。”一个妇人红着眼说道。

“那以前人死了送葬,大家都是看热闹啊。”老者摊手说道。

觉得这些妇人们难以理喻。

“但这是方少爷啊。”另一个妇人掩面哭道。

虽然没有在送葬的队伍里,但她的悲痛不比那些人少。

“是啊,方少爷这么年轻。”

“方少爷人这么好。”

“方少爷长的那么好看。”

更多的妇人女子声响起,一个个神情悲戚。

少年早逝,鲜花打落,总是让多愁善感的女子们怜惜悲伤的,老者没有再跟这些女子们争执,但也没有认同这悲伤,对于他这样的看过很多生死的老人已经麻木了。

“悲伤的也不仅仅是方少爷年少。”旁边一个男子叹口气,神情亦是几分悲伤,“悲伤的是,最终还是难逃命运。”

命运啊。

老者看向送葬的队伍。

“原本以为不会这么快看到方家又送葬。”那男子说道,“仇人得诛,病疾被治好,方家少爷光鲜亮丽的活着,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摇摇头,有些不忍说下去。

没想到年轻的生命还是这样戛然而止,这个从五岁就被看成死人的孩子,还是没能寿终正寝,还是死在了青春年少时。

那个诅咒…看来并没有破除,依旧还是应验了。

命运啊。

每个人都难逃。

再努力也不行啊。

这的确是让人悲伤绝望的事。

老者长叹一声,看着似乎望不到边的送葬队伍眼眶微红。

……

“少爷没了,德胜昌也没了。”

高掌柜哽咽说道,看着眼前刚下马的女子。

君小姐摘下遮面,虽然眼神精神,但纵然斗笠面纱遮挡,日夜不停的赶路也让她的脸被风沙土染遍。

“他没了,这又关德胜昌什么事?”她皱眉说道。

“因为德胜昌没钱了。”方玉绣的声音在后说道。

君小姐没有停留向前迈步,一面哦了声。

“德胜昌前些时候做生意亏了,倒了帐了,所以小弟才急着去见一个大商户,拿到了一大笔银子。”方玉绣一面跟上一面慢悠悠说道。

“那钱呢?”君小姐问道。

“因为大火烧了半条街。”高掌柜跟上几步垂头说道,“少爷吩咐给那些人家补偿,房屋重盖,死者掩埋,伤者养老,所以钱花了很多。”

所以票号运转的钱又不够了。

“我可没有说不借给他。”方玉绣说道,“是他瞒着我们找了票号的所有掌柜来,退了银子还了帐,把票号平了。”

她说着摊摊手。

“然后他就眼一闭去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