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信,程岩做出这种事来,山长还能护着?庄思宜那些人还愿意与之相交?
一想到程岩即将被所有人厌弃,甚至被赶出书院,谢林就恨不得冲出去放炮!
他只希望黎明来得快一些,更快一些。
次日,谢林很早就到了讲堂,等见到程岩后,他忍不住奉上个冷笑。
程岩微一皱眉,自打他拜山长为师后,谢林平时见了他都是能躲则躲,今日为何敢挑衅?
但他并未主动去问,只是心里多了些警惕。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刚刚听到了啥?
场中除了女子的抽泣声,唯有一片沉默。
良久,程岩才从喉咙里挤出句话,“你找谁?”
女子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程郎,你真的忘了我?你真的不要我们母子了?”
程岩正欲开口,就感觉腿上一紧,耳膜刺痛。
“爹!!!”
一声尖叫喊得程岩半边身子都麻掉了,他低头一看,一个两三岁大的小童正抱着他的腿干嚎。
哟,和他长得还挺像?
“有!”女子猛点头,“我有他当年写给我的诗,不过暂时放在了客栈。”
女子擦擦眼泪,“其实公子只要见了我的孩子,便知我说的都是真的。”
当日,谢林很晚才回书院,同寝中人见他一副兴奋难耐的样子,随口道:“谢兄遇上啥好事儿了?”
谢林翘着腿,故作神秘道:“佛曰,不可说。”
他已经见过了女子的孩子,小孩如今两岁大,生得和程岩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再加上那些诗文笔迹的确和程岩的很相似,谢林对于揭穿程岩这件事已有了九分把握。
后来女子告诉他,若程岩不肯认她和孩子,她会要求滴血验亲。
谢林见女子敢于当场对质,原本的九分把握也变作十分。
等早课上到一半,谢林忽说自己昨日吃坏了肚子,想要入厕。得到夫子允许后,他又洋洋得意地瞟了程岩一眼,让程岩百思不得其解。
又过了一刻钟,早课终于结束,学生们陆续收拾好东西前往食堂。
庄思宜见程岩仍坐在座位上,便问:“怎么了?”
程岩略一犹豫,将谢林的反常说了,庄思宜嗤笑道:“就他那副又怂又蠢的样还能作什么妖?别瞎想了,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害你。”
然而一出讲堂庄思宜就被打肿脸了,只见谢林指着程岩就吼:“他在那儿!”
话音一落,一道人影快速冲了过来,庄思宜想也不想挡在了程岩身前,定眼一看,来得居然是名女子。
还不等他反应,对方已哭喊道:“程郎!是我啊!我是你的妻子妙娘啊!”
庄思宜:???!
总之,由于阮小南单方面的竞争,搞得一寝舍都苦不堪言。
好在大考不用等太久,而庄思宜和阮小南也成了唯二从中舍脱颖而出的学生。
除此之外,还有一则好消息,便是山长突然要收程岩为关门弟子。
虽然山长要收徒这件事之前就有风声,但程岩一直以为是谣言,万万没想到“云斋先生关门弟子”的名头竟会落到自己身上。
他想来想去,只当是他上次在书阁救了山长,山长便以此为报。
但山长却笑问:“怎么?以为我是在偿还救命之恩?”
被看穿心思的程岩讪讪一笑,又听对方道:“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收庄思宜?”
不过这次回来后,林昭一改往日懈怠,终于收起了一堆话本,日日灯火纸窗修竹里埋首苦读,励志要在明年考中上舍,就连萧淮请客也不肯去。
休沐日这天恰好是萧淮的生辰,他叫上了书院里几位好友,还有庄思宜一寝去芙蕖县的酒楼搓一顿。
出门时,他们撞上了谢林。
谢林本想凑上来一道,但萧淮很不客气地拒绝了,一行人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谢林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扔在地上任人踩碾。
但他不敢恨萧淮,只敢恨程岩。
他不懂,程岩明明跟他一个出身,凭什么能和世家子打成一片,还被山长看中收徒。
怀着满腹郁气,谢林在芙蕖县随意找了个酒馆多喝了几杯,出来时不慎撞上位年轻女子。
他本想发火,但见女子生得美貌,一双眼勾人魅惑,当即便消了气,好声道:“可是撞着你了?”
女子有些羞涩地摇摇头,“我没事,公子不必担心。”随即又问道:“敢问公子可是读书人?”
读书人的穿着自然与普通农人、百姓不同,谢林有些傲然地点头,“在下乃是秀才,如今正在鹤山书院中求学。”
女子顿时一喜,从怀里取出一幅画,“那公子可见过此人?”
谢林接过画来一看,瞳孔急缩,“这是……”
“公子认得?”
谢林忙稳住心神,审视了女子片刻,问:“画上之人是你的……”
女子面上一红,“是我相公。”
谢林:!!!
到家那天,正好是除夕前一天,苏省通常把这天叫做“小年夜”。
但大安风俗各不相同,“小年夜”也不独指腊月二十九。
不管怎样,清溪村已是年味十足。
程岩一路往家走,沿途都有人放炮,路旁时不时还能见到各种祭品,都是村民为祭祀土地或祖先而备。
他一进家门,就听李氏惊道:“大郎!你怎么才回来?你爹差点儿上南江府找你了!”
程岩有些心虚,胡诌道:“庄家家学有位先生不错,我就多跟他学了几日。”
李氏狐疑:“那位先生过年也不回家?”
“好了,大郎回来就行,赶紧干活儿去,家里正忙着呢。”程老太太训了李氏一句,又和颜悦色地对程岩说:“大郎啊,先回屋子里歇着吧。”
程岩更惭愧了,“奶,我、我还是帮着干活儿吧。”
插秧是个体力活,六月又是暑气正盛的时候,庄思宜农作到一半上田埂喝水,一低头,就见脚背上趴着条指粗的水蛭。
那一刻,庄思宜整个头皮都麻掉了,愣在原地不敢动。
阮小南跟他一块儿上来的,见庄思宜跟木头似的,还轻轻推他一把,“别挡……那、那什么?”
“水蛭。”
连蚯蚓都怕的阮小南惊叫一声,慌不择路地跑了。
如此,不少人都注意到这边。
程岩离得近,走过来瞅了眼,再瞧了瞧庄思宜强装镇定的表情,顿时怀疑起“庄思宜在南疆密林吃过虫子”一事,是不是有人为了拍庄大人的马屁而虚假吹捧?
程岩蹲下身,在庄思宜伤口附近轻拍了几下,见那水蛭吸得牢,便从发热的地上捡了块烫手的石头,用石头去碰水蛭的身体,那水蛭很快缩成一团掉了下来。
“就我们上回去书院遇到的那个落水的小姑娘。”
“她啊……”庄思宜语气不屑,“我让庄棋去查过,她确实是梁府逃出来的丫鬟,好像是从梁府偷了什么东西被发现,一个小毛贼罢了,不必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