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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博士重生到民国守旧家庭/今安在(384)+番外

再想起这件往事,我竟十分庆幸他们蒙哥马利家族有着祖传的茂盛毛发与强健骨骼,否则他一定会像艾德温,或者杨一样遭受一周三次被扔进泥沼地,被人在午餐里吐痰,甚至别人围堵在盥洗室里戏弄的待遇。

这一群人曾逼瘦弱的黄皮肤的杨喝抽水马桶的水,他们私下里给他取了个英文名叫作“Looty”……那一天我走近盥洗室,我的白人朋友们为我让开一条道,我看见杨躺在盥洗室的不明污浊里朝我望过来的神情,他眼眶通红,牙齿紧咬,眼睛发亮,忍着没让眼泪流淌下来。

可是除了情|色与暴力,这群少年还应该拥有什么?那个教授社会哲学,名叫冯霍夫曼的德国佬在盥洗室目睹了一件不雅行为之后,十分委婉的在课堂上提及,并将此称之为“开蒙”。对了,就是开蒙。如果不是这个词,我想我这辈子一定会活成另一副模样。搞不好能成一名哲学家。

他们用英文课新学复杂句耻笑杨被虫蛀破了洞的丝绸长袍,讥讽数学老师吃过午餐便会迸开的羊毛衫第六粒纽扣,臆想戏剧课代课女教师的胸脯,抱怨难以记诵的拉丁文与自然科学课后作业,但是始终没有人抱怨历史教师。

克洛泽讲话永远风趣,衣着永远体面,有着英国人天性的冷幽默与德式的自嘲,天南海北无所不谈。我很少直接表达对什么人的欣赏,他是例外。我不是个优等生,顽劣,任何教条与规矩都难以使我遵守纪律,时常缺课,数学与拉丁文课统统不及格。可他的课我从不缺席,并几乎能记住他讲过的每一句话。除了古代史与当代史,讲哥伦布,讲拿破仑,讲拜占庭帝国与奥斯曼帝国,讲克劳塞维茨。我喜欢他的讲话方式,直到他带着英国人奇妙的傲慢近乎强词夺理、信誓旦旦的说:“日不落帝国征服世界靠的是枪炮、细菌与病毒。”

日不落帝国呵……多么骄傲的自夸。我想起他说英国的私立中学里正寄宿着不列颠帝国整个世纪的未来,这里就是其中之一。我想起在盥洗室看到杨的眼神,突然意识过来,那一刻,杨在向我求助。我用我所剩无几的耐性问克洛泽,“中国缺这些东西么?”他说:“那就要问问中国人。”于是有人大笑转过去问杨:“为什么中国人输了这么多战争?”我认出那是约克,那天在盥洗室羞辱杨的其中之一。

将他掀翻在地不费半点力气。

他倒在地上痛苦的怒吼:“Zoe,你疯了?”

我提起他的椅子,同时被克洛泽擒住手腕。他已近四十,个头与我相当。我转过头看着他透明的蓝色眼珠,几乎立刻意识到,像掀翻约克一样将他撂倒在地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我照做了,也被随后扑上来的约克的帮凶们狠狠揍了一顿,额头,眼角都挂了彩,但比大部分人都要好。他们有些断了肋骨,有些折了手腕。在□□会,他们叫我向约克与克洛泽道歉。我问为什么,他们说,得到原谅,你才能够获得留在学校的机会。

我当然拒绝。根本不需费神去作选择。

临走那天,父亲在爱尔兰布拉提堡垒的管家赶过来替我收拾行装。立在红色砖墙外头,我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留恋这个生养我的地方。杨似乎比我还要痛心,劝我向克洛泽道歉,比我父亲那位大姨太还要会说教,劝我尊师重道,劝我委曲求全得以留在英国完成学业。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来英国?”

“因为这里能求到学问,回去可以前程似锦。”

我一直觉得他的回答十分有趣。甚至无需问下去,我知道他会接着说:“中国已经挨打一百多年了,那里求不到学问。”

那群不列颠未来的绅士,此刻的纨绔子弟们都来与我道别,有人拥抱我说会来远东找我,有人哭着说,Zoe,你不是想成为哲学家吗?你应当留下来……

我费尽的想了想,才想起原来说过这一类话。别在意,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谢择益做不成哲学家了,多么可惜。

那么谢择益可以成为什么?

成为什么好像都无所谓。

这就是我那可笑的悲哀的开蒙,比任何人来的都要特殊,还要残酷血腥;可是这开蒙却使我对自己的前途与人生更加困顿。这感觉就好比我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黑暗角落费劲的为自己攥取氧气,努力从泥沼地中生长出来,开花结果,多不容易。可是直至死亡,却始终无人得见,无人在意。都是枉然,都是徒劳。& W% W$ ?, A' M% S8 Y+ I# a

多么令人窒息。

若是谁愿意来陪我,以我这副了无生趣的灵魂及躯体来博得她欢心,也不失为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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